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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花怜】原来是你-51

大婚啦!!2w3字数,车只是意思一下,真的只是意思一下。

前文

成亲那日,宫内布置焕然一新,到处张灯结彩。仙乐宫本就美如仙境,如今装饰一番,倒是添了几分人间的喜气,没有那般高不可攀触不可及了。喜悦弥漫开来,欢声笑语不断。

仙乐宫,已是许久没有这般喜庆热闹了,只除了一个地方——无相宫。

无相宫内,清冷寂静,无一丝活气,就连宫人也面无表情,闭口不言,仿佛能走能动的人偶,莫名渗人。

白无相倚靠在寝殿的贵妃榻上,遥遥的,似也能听见外边的笑声,她神色淡淡,又是一身的素白,无端有了几分轻盈飘忽,似云似纱,风一吹就飘走了。

梅念卿就坐在她身边,见她如此,想去抓住她的手,却顿了一下,还是收住了手势。

两人没有交谈,也没有对视,半晌,白无相先开口了:“你走吧。”

她睁开眼,看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,道:“别误了那孩子的时辰。”

梅念卿本想说些什么,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道:“是。”

待她离去,白无相才起身,走到窗边,往下一望,正巧见到梅念卿上了步辇,但很快,便只能在纱帘中窥得那抹人影了。

另一边,公主殿的校场上,红绸飘荡,灯笼挂起,围了好几圈子人,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场内看,又不时交头接耳,神色期待雀跃,像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。

这校场还是多年前,谢怜特地命人建的,方便他平日里练武,与人切磋武艺,今日成亲,正巧用来摆擂台。说是擂台,却不止是要武斗,还要文斗。

主角,自然就是花城了。

寻常人家嫁娶,新郎少不得要被新娘子的娘家人“刁难”一番,才能把新娘子给接走,比如给点红包,玩几个无伤大雅的游戏之类的,大都是小打小闹,图个喜庆热闹,这便是拦门。

而到了仙乐宫,驸马要求娶公主……好吧,现在是太子,那拦门的仪式就没有那么简单了。风信慕情早早地做好准备,搭起了这座擂台,准备在拦门仪式上整出一些花样。

谢怜起初是不同意的,但没人听他的,连风信都劝他,说,殿下,我们只是意思意思,不会很过分的。结果听她们两个商讨时,第一个提出的,就是比书法写字。他当场便心里咯噔了一下,感觉大事不好,心想,这不行,若第一个就比这个,那三郎便是开门大吉,毫无悬念地稳输不赢啊!

为了避免此等尴尬惨剧,谢怜只得轻咳一声,状似不经意地提了意见,这才撤去现场书法这一项,替花城化解了潜在的危机。

如今,一切都准备就绪,他端坐在那高台上,隐在红纱幔后,等待花城过关斩将,将他接走。

首先开始的,是文斗。

擂台上已是立了一位老者,这老者曾是谢怜的授课老师,如今是小铃铛的书法老师,文采斐然,博学多才,诗词歌赋是样样精通,于是被请来考验一下驸马爷的学问。

不多时,谢怜便看到一道高挑身影,从容登台,不紧不慢地站定,即便隔着红幕远远看着,也觉出那人的沉稳镇定,一派潇洒风流,什么都不做,也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。

那是花城。

三日未见,思念成灾,在他出现前,谢怜便在盼着了,一旦见着,心砰砰乱跳起来,人也是下意识倾身向前,似要去撩开帘幕,好把那人看得清清楚楚。

“咳。”

身旁立刻传来一声咳嗽,带了点警告意味。

慕情淡淡扫来一眼。

“……”

谢怜只得假装无事,稳稳坐好。

金枝玉叶的殿下要成亲,宫里要忙的事项琐碎而繁多,便是到了成亲之日,也还要防备着各种突发情况,慕情作为公主殿内品级最高的女官,几乎是一手包办了所有事务,忙得片刻不停分身乏术,便是现在,也只是抽空来这台上看一看谢怜,一会儿便要走了,走前很是不放心,特地叮嘱道:“你好好坐在这里,别乱跑。”

又吩咐红幕外伺立的宫人:“看住殿下,别让他跑到台下去。”

众宫人:“是。”

谢怜:“……”

等到慕情离开,谢怜才衣袖一翻,翻出一只死灵蝶来。

不看花城是不可能的,不能光明正大地看,那就偷偷地看,死灵蝶在手,不光是看,还能听,实乃偷窥窃听的完美利器。当然,他断不会去偷窥他人,只是三天不能见面,甚为想念,花城便教会他一个小法术,用死灵蝶反过来定位他这个银蝶之主,想了便看,随时欢迎。

谢怜没好意思动不动就偷窥花城,只是到了夜里,用银蝶悄悄和花城说些体己话而已,一直忍到了今日,眼下花城上场了,即将展示他的才华,这如何能错过?再者,有红幕挡着,外头的宫人也不会发现他做什么小动作,正是施法的好时机。

死灵蝶停留在额心上,谢怜结了个手印,两眼一闭,眼前便浮现了一个红衣人的身影。

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,三分姿色的人穿上得体的衣裳,尚且都能得个十分了,若这人本身便是十分长相,再那么一打扮,更不得了,简直是好看得妖异,能把人的魂儿都给蛊住了!

一些定力不足的宫人为之惊艳,纷纷惊呼出声,一阵交头接耳,暗暗骚乱。

红幕外,梅念卿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,将四周的声响给压了下去。她抬头看了眼红幕内的徒弟,叹了一声,暗想,徒弟这眼光确实是好,但好过头了,大姑娘小姑娘都喜欢,忒招蝴蝶!好在此人一颗心都扑在徒儿身上,不然真让人放心不下啊。

谢怜坐在红幕内,不比那些宫人好到哪里去,一阵心神不定,连术法都差点维持不住,眼前影像模糊一瞬,他连忙稳住心神,画面这才又清晰起来。

花城更好看了。

他惯常穿一身灼灼红衣,漂亮得像是随时都能做新郎,然今日换了真正的婚服,是越发的张扬艳丽。婚服很合身,着重凸显他本就优越的身形,不看那张脸,单是看那肩,胸,腰和腿,就足够令人惊叹的了。他面庞俊美逼人,身形修长有力,美得很有力道,轻易击碎人的意志,似妖似魔也似仙,哪怕隔了那么一段距离,谢怜也要窒息了,赶紧深吸几口气,缓上一缓。

好不容易冷静下来,谢怜又拉近视野,去看他的脸,便瞧见一缕细长小辫垂在他的右脸边上,其中编入一道红线,显精致,也显俏皮,辫尾缀着一颗珊瑚珠,鲜红柔润,很是夺目。

谢怜一愣,认出那是他当年遗落在洞穴里的一颗。

想到那珊瑚珠是什么情形下掉的,又见花城如此明目张胆地将之示众,他脸孔一热,心里生出隐秘情事被暴露的羞耻感,偏在这时,视野中的那张俊脸若有所觉,朝他这边看来,笑了笑,又眨眨眼,飞来一个轻佻却讨人喜欢的眼风。

谢怜捂住心口,连道要命要命。

一名宫人隔着红帘问道:“殿下,您怎么了?”

谢怜这才惊觉,自己竟是把心里话说出了口,更觉羞赧,忙道无事。

不过,花城那一转脸,倒是让他看清,他刘海重分,露出了额心,额心上,生着一个美人尖,浅浅小小的一尖,却如点睛之笔,衬得那张脸越发俊俏精致了。

空洞的右眼上戴了漆黑眼罩,却不见丝毫匪气,反倒生出几分令人战栗的肃杀,当他眼神冷漠时,配上那美得妖异的面容,立刻横生出一股妖气,但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,他自然是神色舒展,满面春风,看向谢怜时,眉眼柔和,唇角带笑,真真是看一眼就晕,再看一眼,身心都不是自己的了,仿佛被狐狸精迷惑了心神,找不回半分理智了。

好在花城没继续往这边看了,因为谢怜曾经的老师已是出题,要他当场作出一首诗来。许是大喜的日子不想太为难人,老师出的题并不难,花城轻轻松松作了一首,赢得满场喝彩,老师也是眼睛一亮,捋了捋胡子,连夸几句,顺道又道小公主聪慧,想来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秀。

花城听了,面上笑微微的,客客气气地对女儿的老师一礼。双方都和和气气的,这一场算是过了,但看戏的人永远不嫌事大,待到那老先生下了台,又换上另一位年轻的文官上去,众人怕下一场也这么轻描淡写地过了,都纷纷起哄说想看更精彩刺激的。

花城扫了扫台下其余几位跃跃欲试的文官,轻轻一笑,道:“好啊。”

“我看也没必要一个个上了,不若大家一起?”

听起来像是在询问意见,实则是一个挑衅,年轻气盛的才子文官哪里禁得住这般撩拨?便是无心应战的也被拉上去凑数了。

花城一人对十人,双方人数悬殊,他却仍是一脸笑意,仿佛没有将对面放在眼里,轻松激起对面战意,也瞬间炒热台下气氛。

谢怜在高台上看着,无奈一笑,却并不怎么担心。果然,论战从开始到结束,花城始终稳据上风,面带微笑,不像在和人论战,倒似在和人谈笑风生。可对面却各个脸冒冷汗,抓耳挠腮,作苦思冥想状,或气恼,或焦急,好像花城说的不是话,而是无数刀光剑影,上一招还未想出拆解之法,下一招便已然而至,应接不暇,这十个人一起上,愣是没讨到半点便宜,反倒被花城杀得头昏眼花,溃不成军,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未到,便已丧失战意。

众人只知这驸马生得俊俏,看起来也挺有能耐的,谁知竟是这般厉害,牙尖嘴利,杀人不见血,一场论战还未结束,众人已是目瞪口呆,连叫好都忘了,待到台上那十人灰溜溜地退下,才惊醒过来,爆出如雷掌声。

谢怜对此毫不意外,有心怜悯那几位惨败的文官,但也不住为花城舌战群儒的风采所心折,一心觉得他笑着骂人的样子也好看得要命,一阵脸热心跳,左右看了看,确定无人注意这边,便压低嗓音,对那银蝶道:“方才那些,都记下了吗?”

死灵蝶扑扇了一下翅膀,算是回应。

谢怜喜笑颜开,连道甚好甚好。

“什么好?”

谢怜察觉来人,不动声色地将银蝶收回袖中。

“看到你那驸马春风得意,大获全胜,心情甚好吗?”

来人约莫二十六七岁,面容俊朗风流,一来就不客气地坐在谢怜身边,显然是和他相熟的。

谢怜笑了笑,道:“裴大哥,你来啦。”

先前万鬼躁动,夜里需同时引诱多只恶鬼,难度和危险大大增加,不得已,为了保住手下这群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好手,这位猎鬼队的队长便亲自带队,忙了
三个月之久,恶鬼躁动期一结束,总算能喘口气,便去请示梅念卿,要来一个长假,去外面花天酒地去了,大有什么时候回来看心情的意思。

没想到这么快就赶回来参加谢怜的成亲礼了。

裴茗道:“你都要成亲了,我怎能不来?”

说完,上下打量起谢怜,看了好一会儿。

谢怜这才想起,裴茗好像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男身的模样。

仿佛是得到了多年寻求的答案,裴茗叹了口气,带了些许释然,接着拍了拍谢怜的肩膀,哈哈一笑,道:“我就说!肯定是哪里有问题,果然!”

谢怜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了,紧接着便听他继续道:“你分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,可我却对你提不起丝毫兴趣!这实在是太诡异了,为此,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当年为了这事儿,很是困扰过一阵子,现在看来,问题果然不是出在我身上,哈哈哈……”

关于这个问题,谢怜起先也好奇过,毕竟裴茗这厮甚至有胆夸赞白无相体态婀娜,并信誓旦旦地说过,以他阅美无数的眼光来看,白无相那张面具下的脸定是极美的。看那表情,听那语气,实在是令人怀疑,若不是白无相身份地位高高在上,加之武艺高强神秘莫测难以捉摸,他都能直接上手撩拨了——这是何等的气魄和不怕死的精神?没道理就放过女相的他了啊?

当然,裴茗对女相的他不感兴趣,那真是再好不过。

对个中缘由,谢怜只好奇了一下就没当回事了,谁知竟是这样!他是万没想到,此人对真假女人的敏锐嗅觉,已是到了如此境界。这真是……堪称奇人了,不愧是天生的风流胚子。

一时间,谢怜真不知该作何感想,只得干巴巴地道:“……真是辛苦你了,裴大哥。”

裴茗道:“哪里哪里。”

他又拍拍谢怜的肩,颇为同情地道:“还是你辛苦,大老爷们当了那么多年美娇娘,还当了孩子的娘,如今又要给男人当媳妇……”

谢怜一听“美娇娘”这三个字就瘆得慌,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。

裴茗又道:“说吧,等会儿武斗,你是想那群小子放水,还是认真点?怎么说我们也是你娘家人,得给你撑撑场子啊。”

听起来是在征询谢怜的意见,但很明显,这人是想找乐子,给驸马一个下马威。

谢怜道:“……不了吧。”

裴茗摸了摸下巴,一脸似是有趣,又似是新奇的神色,道:“你是有多宝贝你的驸马,切磋而已,这就舍不得啦?”

宝贝是宝贝的,但不是这个原因。

双方的实力,谢怜是清楚的,所以并不担心花城会吃亏,单纯只是怕裴茗手下那群小子被挫了锐气,但这话不好直说,只当是默认了他的说法。

见他不语,裴茗果然误会,道:“行。既如此,我会让那群小子收敛点的,保证伤不了你那驸马一根毫毛。”

谢怜只得装模作样地道:“那就多谢你啦,裴大哥。”

结果事与愿违,猎鬼队的那群好手,几乎个个都是谢怜的崇拜者,即便得知他并非真正的女子,也不影响其信仰。谢怜可是他们的偶像,哪儿能随随便便的,就让这个不知哪儿来的男人给娶走了?当下都憋着一口气,想试一试这位驸马的身手。

加之场外观众不住起哄,非要看点带劲的,气氛空前高涨,他们难免热血上头,于是场面控制不住了,不由得拿出几分真本事。

第一场比试,花城从容不改,轻松闪避迎面而来的攻击之余,还有闲心看了眼其他在台下准备上场的黑衣武者们,笑了笑,再次提议道:“一个个来多麻烦?不如一起?”

可以说是很嚣张了,瞬间点燃年轻武者们的热血。

台下有人打趣道:“驸马爷莫不是着急成亲,想速战速决了吧?”

花城看向谢怜所在的高台,笑得越发明媚了,道:“是啊。”

谢怜通过死灵蝶,和他对上视线,当场心跳不稳,面红耳赤。

裴茗人已是回到了看客台上,见花城身法诡谲,轻盈如蝶,单只是闪避,并未拿出真功夫,便已是明白此人并不简单,但被如此挑衅,猎鬼队的人若是不应下挑战,颜面何存呢?又见手下各个摩拳擦掌热血沸腾的模样,只得一挥手,随他们去了。

便是输了,也要输个痛快。

其余武者得了允许,一并跃上擂台,围观群众自然是喜闻乐见,欢呼声叫好声沸反盈天震耳欲聋。

花城被一圈高手围住,仍是气定神闲镇定自若,面上笑吟吟的,微一扬手,道:“请。”

一场围战开始了。

猎鬼人确实身手了得,武艺高深,但在鬼王面前,却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到,便已是倒地一片,惨败为终了。那根本就称不上是挑战,完全是单方面的武力碾压。

众人这才明白过来,这位驸马不光是文采过人,就连武艺,也是绝顶的,一如他的样貌,俊美无双。

文斗和武斗都很短暂,却足够精彩,见识了驸马爷的才气和武艺,还有谁不服气的?俱是不约而同地送上最为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。

谢怜在红纱帘后,也微微地笑了。

但拦门仪式并未结束,接下来便是所有人都可参与,且万分期待的环节了,那就是抢红包。这就需要驸马爷掏出钱财,往人群中洒去,洒多少,全看驸马爷的财力如何,大家也都意思意思,凑个热闹,讨个彩头。

然后,所有人再一次震惊了。

只见一位存在感很低的小哥命人抬上一个沉甸甸的箱子,箱子打开,台下的人看不见,但能隐隐瞧见一点金灿灿的光晕,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,驸马便随手在里面抓了一把,挥手一掷。

众人只觉漫天金光闪烁,眨眼间,便下起了一阵金色的雨,他们本能地伸手去抢,抢到的人低头一看,皆是愕然——这哪里是雨,分明就是一片片的金叶子!

愕然过后,全场沸腾。

一阵金雨过后,又来一阵,是驸马再次抓了大把金叶子,洒了出来。财大气粗都不能够形容这等气魄了,根本就是把金子当废纸扔,当飞镖玩儿啊!

引玉在台上朗声道:“这是驸马爷的一点心意,见者有份,大家莫要哄抢、踩踏,注意安全。”

花城洒了几把,意思了一下,很快便没了兴趣,全权交给引玉,自己则向高台处走去。照理来说,钱没洒完,不算完事,但一路上无人阻拦,所有宫人皆是对他投以敬畏目光,不敢造次。

旁人都在惊叹欢呼,梅念卿却拍了下桌案,道:“败家,太败家了!”扭头对谢怜道:“殿下啊,你看看他这什么坏习惯,有钱也不能这样大手大脚啊!你以后管管他!”

谢怜哭笑不得,道:“今天高兴嘛,师父,他平时不这样的……”

他远远看到那高挑人影款步走上台阶,连忙在纱帘后端正坐姿,莫名紧张,不住捏紧手指。

不过,先到的是慕情。

慕情是奔过来的,她没料到花城如此胡来,以一对众也算了,最后竟是撒了一波金叶子,震惊全场,迅速过了拦门环节。

就这么急着把人接走吗?!

但没时间骂人了,她拿着手里的红盖头,往谢怜头脸上一盖。

谢怜一愣,捻住盖头一角,就要掀起来,道:“这个,有必要吗?”

他现在非是女身,哪里还要做新娘子的样子呢?

慕情呵呵一笑,道:“那给你的驸马盖?”

谢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,觉得有点好笑。

“这你就不懂了,”一道陌生的女声忽然道,“盖上这个,不就能让你男人牵着你走路了嘛!”

此话一出,所有人都愣了,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,很快便没了踪迹。

慕情道:“谁?”

谢怜却是透过红纱帘,看到下方宾客坐席上,蓝忘机身边少了一个人影,心下了然,安抚慕情几句,道是一位朋友。而那只想要掀开盖头的手,收了回来,好好地放在并拢的大腿上,恢复娴静坐姿,默默等待那人前来迎接。

红盖头挡住了视线,只听得那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动,由远及近。他等待的那个人,正一步步走来,每一个步子,都带着庄重,带着虔诚。

终于,脚步声停留在他面前。

谢怜端坐不语,心却重重一跳。

红纱帘被掀开一道缝隙,随之而来的,是一股熟悉的幽香,那是花城身上的气息。

谢怜垂下眼帘,透过鲜红盖头的下方,看到一只手伸来。那手骨节分明,修长洁白,第三指上系着一道红线,明艳至极。而他的左手上,也有着这样一道红线。

那是花城在鬼王状态下,抽取自身之力,炼化出来的一个法宝,花城一道,他也有一道,彼此相连,即便隐去红线,只留下指根上的蝶形红结,两人也牢牢地绑在了一起,永不分离。

谢怜心口一烫,将手伸了出去。

在他伸手的瞬间,空中飘落无数花瓣,是楼顶上等待许久的宫人们,将满篮子的花瓣倾洒而下,如落花雨,欢喜而艳丽,其中,小铃铛的声响最是响亮,嘻嘻哈哈的,洒得很是用力,风信担心她掉下来,连忙紧紧护住。

花城抬头看去,对女儿微微一笑。谢怜心头如落下一阵花雨,一片阳光,一片芬芳,亦是展颜一笑。

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,彼此无话,但相握的热意和力道已是道尽一切。

花城为谢怜挑开帘子,待他走出,一手牵他,一手揽住他的腰,带着他,一步步走下台阶,缓慢而小心,众目睽睽之下,将他护得细致而周全。

那画面极为温柔动人,便是旁人看了,也不住心里一片软和,只默默凝望,想要把这一幕看尽,连哄抢的人都停住了动作,俱是抬头注目,看着俊美的新郎将金枝玉叶的贵人牵在手里,走在花雨中,走在欢声笑语里,款款柔情,无限美好。

驸马接到了人,接下来,便摆驾,乘坐步辇,去往新布置的千灯殿,一路鲜花彩带铺路,又有武士护送开道,皇家乐师齐奏乐,场面盛大而隆重,热闹而喜气。

步辇里,谢怜的脸藏在鲜红盖头下,是滚烫的。

这都要怪花城。方才,他正要登上步辇时,花城先一步动作,当着所有人的面,将他打横一抱,稳稳当当轻轻松松地上来了。

谢怜头脸上盖着一层,看不见旁人神色,却听得见惊呼声四起,随即又转为窃窃笑声,哪里能不害臊?

花城见他不说话,捏了捏他的手,道:“哥哥怎么不说话?”

谢怜道:“……方才,我可以自己上来的。”

花城暗暗一笑,嘴上却故作委屈,道:“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我们这是三天不见,与我来说,便是恍如隔世。所以,三郎一时情难自禁,还望哥哥原谅。”

真是好狡猾的一个坏蛋,谢怜本就没想说他什么,听了这话,哪怕知道这人是故意的,心也软了,回握住他,道:“我……我也是极想你的。”

嗓音里带了点羞,但更多的,是一片缱绻柔情,坦诚至极,想必,红色盖头下的那张脸,定是白里透红,粉白的花似的,柔软粉润,惹人怜爱。

花城眼热,心也热,恨不得现在就掀开盖头,亲他一亲。

谢怜察觉他的手碰到了盖头边角,忙握住他,噗嗤一笑,道:“还不到时候呢。”

花城道:“想看看你。”

他这么坦诚直白,倒是有几分孩子气,谢怜喜欢得不行,猛一阵心动,脸更热了,先前还觉得这盖头毫无必要,此刻却借着它挡一挡红脸,道:“……现在,还不行。”

闻言,花城幽幽叹了口气。

谢怜又想笑了,摸了摸他的手,安抚道:“你要乖乖的呀。”

花城道:“好,我乖乖的。”

他这么听话,谢怜反倒心痒痒的,有点忍不住,想掀起盖头亲他一下。不巧,步辇正好抵达千灯殿,两人只得下去。

花城道:“别动,等我下去接你。”

他下去,再绕到另一边,掀开帘子,又是牵又是扶的,将谢怜带了下来,一路上牵着,缓缓步入殿中,如此风度,当真温柔体贴至极,引来众人艳羡。

小铃铛听到旁人不住夸赞花城,骄傲得不行,连道:“这是我爹,我爹!我亲爹!我爹很爱我娘,也很爱我!”

那小模样,特别逗人,惹来一阵善意的哄笑。

待到进殿,梅念卿作为国师,也作为长辈,主持了成亲礼。与寻常人家成亲不同,仙乐宫礼节繁多,又因结合的新人,乃是鬼王与圣女,所以婚礼不单纯是婚礼,还兼具了祭祀的肃穆圣洁,在场所有人皆是郑重以待。

一连串繁复仪式下来,谢怜始终维持着镇定与严肃,但到了拜堂的环节,心里不由一阵酸热。

一拜天地,二拜高堂……

父母的牌位,摆在祭台上。谢怜眼眶一热,与花城一同俯身跪拜,再起身时,已是淌出热泪。花城似有所觉,悄然伸手,捏了捏他的指间。

梅念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没说什么。

夫妻对拜,礼成。

两个人都极为高挑,花城个头更高,却并未将谢怜衬矮了,相反,只凸显了谢怜体态的纤细秀气。不同于女儿身的玲珑身段,他胸膛平坦,肩宽腿长,只腰肢仍是不堪一握,但无论怎么看,那都是一具男子的身躯。

在众人面前,谢怜做回了真正的自己,以最原本的模样,与花城结为连理。

无人非议,唯有祝福。

拜堂结束,众人簇拥着新人,将他们送入洞房。谢怜作为新娘,待在婚房里坐床,花城则外出招待宾客,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房。

趁着这个机会,梅念卿闪身入内,直奔谢怜跟前,却见这人没在婚床上好好坐着,而是坐在厅堂的桌边,吃着慕情送来的吃食,当然,盖头没掀起来,只从下方送入口中,但姿势仍是优雅,不见丝毫不便。

“国师。”

慕情躬身一礼。

梅念卿颔首,见谢怜已是吃得差不多了,便道: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慕情利落地收拾了餐食,很快便出去了。

梅念卿这才坐下来,但缓了半天,没有开口。

“师父?”

梅念卿尴尬一咳。

这几日忙得够呛,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,不,与其说是忘了,不如说是有意无意地,在忽略这件事,但到了这个时候,她不得不想起这件事了,思来想去,还是决定补上这缺失的一环。

她拉住谢怜的手,拍了拍,道:“小怜啊。”

可开了口,还是不知如何措辞才好,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,只得一狠心,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,往谢怜手心里一塞。

谢怜不明所以,但还是拿住,作势便要打开来看。

“别!”梅念卿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,“等会儿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看……或者,等你驸马来的时候,你们俩一起看。”

“……”

和花城在床上蜜里调油过一阵子,谢怜不是没经验的人了,立刻明白,这封面什么都没写的小册子里,都是些什么内容。

“师、师父……”

却也是磕巴了一下,不知说什么才好了。

梅念卿尴尬万分,但还是硬着头皮道:“不是男人和女人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那必然不能够是男人和女人的,孩子都生过了,还能不知道男女那点事?至于男人和男人……梅念卿是吃不准自己的徒儿和他的驸马有没有实践过,可这种事情怎好问出口?真是想想都臊得慌。

可本该为此操心的闵公主不在了,作为长辈,梅念卿挣扎片刻,还是继续道:“我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,但有总比没有好,万一用得上呢?两个男人,不比一男一女,需得更多耐心……”

说到一半,还是卡住了,她难得地在徒弟面前露出几分窘迫,没好意思说太多,只能再加一句提醒:“你们婚床下,有个暗格,里面放了一些必备的东西……记得用上啊。”

谢怜也听得耳朵都要滴血了,只觉得那本册子烫手得很,差点扔出去,嘴上胡乱嗯嗯了两声,也不知道在应些什么。

梅念卿叹了口气,又道:“哎,总之,你自己看着办吧……”

谢怜心里一热。

一日为师终身为母,闵公主不在的日子里,梅念卿便成了她最亲近的长辈,她亦视他为最得意的学生,最疼爱的小辈,这样的她,每次仆算祭祀之日的时候,会是什么心情呢?

谢怜不敢想,也不忍心想。

祭祀献祭的是他本人,可痛苦的,又何止是他一个人?

“师父,这些年,你辛苦了,”谢怜道,“以后你不用担心了……我和三郎,还有小铃铛,都会好好的。”

梅念卿微微一怔,眼里顿时一热,涌出泪花。

这孩子,什么都知道。

她凝望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,忽然抱上去,抚了抚他的肩背,道:“……好孩子。一直以来,苦了你了。”

梅念卿不便久留,嘱咐几句,便离开了。只剩下谢怜一个人,捧着那本烫手的小册子发愣。

说实话,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,他是不太懂的。

他这些日子虽是恢复了男儿身,但和花城还没有……同房过。毕竟宫里有风信慕情盯着呢,哪里能让他们成亲前就睡一个房?便是先前一道去接女儿,也没把那事做了——他们又不是只有那事可做。接了女儿之后。他们是三个人一道睡的,一家三口整整齐齐,讲故事,说小话,开心满足得很,更是没想着做那事。

到了这个时候,他才惊觉,他们最近的一次亲热,还是他女相的时候,而且距今已是两三个月之久了。到了洞房花烛之夜,这件事不可避免,并且,它即将到来……

心里忽然热了起来。

谢怜有点坐立难安。

到底要不要看呢?怎么说也是长辈的一片心意……再者,这种事情,总不能永远依赖花城,自己却只管躺着,一点不懂。那也太偷懒了吧……

谢怜左想右想,终于给自己找足了理由,鼓起勇气,翻开了封面。却在这时,砰的一声,一只脚踹开房门,跨了进来。

谢怜仿佛做贼,心头猛地一跳,慌忙将那本册子往桌子底下一扔,佯装镇定道:“谁?”

来人身穿黑衣,是个女子,腰间插了根挂着红穗的笛子,胳膊下夹了两个小的,笑嘻嘻地道:“我啊。”

其中一个小的叫道:“娘!”

是小铃铛,另一个小自然是阿苑了,见了谢怜,他也想叫一声,但仍是不知喊什么合适,叔叔?姨姨?怎么想都别扭。其实,看了这神仙一样漂亮的哥哥,比起那两个称呼,他是更想喊哥哥的,可那就平白无故地大了小铃铛一辈,这错乱的辈分呀!真真是头疼,于是吭哧吭哧的,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

谢怜一喜,站起来,道:“你们来啦。”

“是啊,怕你寂寞,来看看你!高兴吗?”

这些日子相处下来,谢怜已是知道这人的脾性,也不客气,连道高兴。

女子和他打过招呼,夹着两个小朋友,直奔了婚床,往上一扔,胳膊下空了,这才拍拍手,道:“好了!”

谢怜噗嗤一笑,道:“这是做什么?”

那女子叉着腰,道:“按照我们那边的习俗啊,这婚床上得放男娃女娃上去坐一坐才好。”

谢怜心想,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寓意吧?

果然,对方拍拍他的肩,鼓励道:“祝你和你男人,早生贵子,再添一个,哈哈哈……”

谢怜:“……”

小铃铛疯狂拍手,道:“好啊好啊,我要妹妹!娘亲,你再给我生个妹妹吧!”

那女子嘿了一声,故意和她杠上,道:“为何是妹妹?弟弟不好吗?”

小铃铛不理她,转头问小伙伴,道:“阿苑,你觉得弟弟好,还是妹妹好呀?”

“啊?”阿苑没想到他也能发表意见,挠了挠脸,“都好吧……两个哥哥都好看,生出来的娃娃,不管男女,也都好看的。”

他还是叫了哥哥,说完又觉两个哥哥生孩子很奇怪,脑子又开始糊涂了。

那女子却笑到不行,对阿苑比了个拇指,道:“你们两个坐好了,别乱动,漂亮哥哥能不能生个漂亮弟弟或妹妹,就看你们的了!”

闻言,两个小朋友立刻正襟危坐,不乱动,也不乱说话了。

谢怜:“……”

女子则揽着谢怜的肩,把他带回厅堂,一坐下,她就往怀里掏啊掏,掏出一本册子,放到谢怜手心,道:“我来呢,也是顺便给你这个。”

不是吧,你也来??

这种时候,给的也不会是别的东西了,于是谢怜震惊了。

黑衣女子压低声音道:“这可是我的珍藏,和一般市面上卖的不一样,花样新奇繁多,特别火辣劲爆,一般我不推荐初学者。不过,你们嘛,哈哈。”

末尾那两个“哈哈”,很是意味深长。

“……”

谢怜懂了,若说梅念卿给的那本,是初学者看的,那么这位给的,便是进阶版,比较适合老手。

很显然,此人误以为他和花城早已试过男子间的欢好,所以想给他们的新婚夜增加一点不同以往的惊喜。

谢怜也说不上这会是惊喜,还是惊吓,震惊过后,艰难推拒道:“……这,不用了吧。”

“不用客气!礼尚往来而已嘛,”那女子把他的手按回去,又挺了挺自己的胸脯,一阵晃动,“你看,你都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了,怎么说,也得意思意思吧?”

此人不是别人,正是泡了圣女泉后,拥有了特殊体质,能变男也能变女的魏无羡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说到这事儿,魏无羡便笑得直拍桌子,“你是不知道,蓝湛那天看到床上多出一个衣衫半解,却不是男人的我,是个什么表情!”

谢怜顿感汗颜,又觉惭愧,心里默默对蓝忘机道:含光君,对不住啊。

闲扯瞎聊几句,魏无羡便自觉起身,打算撤退,给谢怜留出时间,琢磨那本房中秘籍。走之前,不忘把两个小朋友夹走,小铃铛却很不配合,叫道:“不要!我不走!我要睡这里,和我爹娘一起!”

回来路上,一家三口睡一屋,那个幸福美满呀,再美的梦都没有这么香甜的,可回了宫,爹和娘又不睡一个屋了,小朋友无比郁闷,却懂事地忍着,忍到今日,心想,爹娘都成亲了,我们总能睡一起了吧?谁知今晚是不算上她的,她当然不开心,要噘嘴巴了。

谢怜倒是心软,想着要不今晚三人一起睡算了。

魏无羡却不想破坏人家好好的洞房花烛夜,便笑嘻嘻地哄骗道:“小公主呀,你方才不是说想要个妹妹吗?”

小铃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,点头道:“想啊。”

“那你就不能睡在这里啦!”

小铃铛啊了一声。

魏无羡故作严肃道:“你爹和你娘睡一起,才能生出妹妹的,旁人绝不能在场!”

小铃铛又啊了一声,低头想了想,权衡了一下多一个妹妹和一家三口睡一起这两件事,觉得还是前者重要——有了妹妹,就是一家四口了,那多热闹啊!她心向往之,有点飘飘然了,猛一抬头,主动钻入魏无羡的胳膊下,又对谢怜握起小拳头,做了个鼓劲的手势,也不管他现在看不看得见,道:“娘,努力啊!和爹爹一起生个小妹妹吧!”

谢怜嘴角微抽,道:“……好。”

魏无羡忍笑忍得小腹抽搐,赶紧夹着两个小朋友跑走了,跑到半途,小铃铛瞅着她的脸道:“姐姐,你好漂亮呀。”

魏无羡对自己的相貌向来自信,女相也不例外,不客气地道:“是吗?我也觉得我很漂亮,谢谢!”

“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,我怎么没见过你?”

魏无羡脚下差点一滑,停下脚步,低头看向眼眸亮晶晶的小女孩,道:“不知道我是谁,你就乖乖被我夹跑啦?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?”

小铃铛咯咯一笑,道:“你长得好看,一点都不像坏人。”

孩子看脸的这个毛病,得改改了。

魏无羡恐吓道:“那可不一定,说不定我就是专吃小孩的妖女,现在就把你俩抓回我的老巢,炖汤吃!”

小铃铛配合地尖叫起来。阿苑被她感染到,也嗷嗷乱叫。魏无羡夹着两个鲜嫩水灵的食材,一路怪笑着远去了。

婚房内,谢怜捧着一本“入门秘籍”,一本“高手进阶秘籍”,坐在婚床上,分明房里没有旁人,却是捧出了一股子心虚,仿佛拿的是什么烫手之物,正在踌躇把两本册子塞哪儿好时,房门被人一推而入,一听到响动,他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后脖子的猫,差点蹦起来,但始终记着手里拿着什么要命的东西,赶紧塞入床铺底下掩好,再做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,端坐在婚床上。

叮铃铃的响声近了,谢怜心跳也越来越快,说不清是因为紧张,还是因为别的什么。

谢怜隐隐嗅到了一股香气,和以往花城身上的略有不同,他微微一愣,心神一荡,像是发现了新的宝藏,生出几许新奇和向往来,不住深深嗅了几下。

盖头下方的缝隙里,出现了一双银链垂挂的黑皮靴,谢怜眼尖地发现,银链的样式也换了,更为精致亮眼,衬得那双腿修长漂亮,显然是用心打扮了。

他抿嘴一笑,坐定不动。

“哥哥。”

等了许久,终于等到了这一刻。紧张,期待,都是带着欣喜的。

眼前红幕被慢慢挑开,烛光涌进来,谢怜眼睫微颤,待到适应这抹光亮,才抬起眼来,对来人微微一笑,道:“三郎。”

花城似是看愣了,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,半晌没说话,只目光明亮,逐渐火热起来。

谢怜本也没觉得自己这一身打扮如何,却生生给他看得一阵脸热,不由道:“……我这样,很奇怪吗?”

“没有,”花城握住他的手,在他身旁坐下来,视线片刻不离他,“是殿下太好看,三郎看呆了。”

他语气真挚,说的都是实话。谢怜却有点不好意思,轻咳一声,道:“哦……这都是慕情的功劳,她一大早就把我拉起来,在我头脸上捣鼓许久,我都说不要弄了。”

他是真的觉得没必要,又不是姑娘家,出嫁时在脸上涂涂抹抹的,但拗不过慕情,只能乖乖任其摆布。

好在谢怜透过镜子确认过,脸还是那张脸,没有抹什么女儿家用的胭脂。他却是不知,他底子太好,皮肤是天生的细嫩光洁,白里透红,平日里不多加保养也如二八少女一般鲜润水灵,抹上胭脂水粉反倒多余,是一张极好打理的脸。慕情给他修修眉,抹点滋润肌肤用的膏脂,保持完美状态,也就可以了,剩下的就是捣鼓他那一头长发。慕情颇费了心思地给他编了发,半是盘起,半是披发,配上新打造的头饰发冠,又加一袭华贵婚服,当真精致绝艳,谁看了都要失神愣眼的。

花城却道:“哥哥本就好看,即便不打扮,三郎也常常看得晃神,便是看一辈子,亦是如此。”

他语气理直气壮,仿佛只是称述事实,并非花言巧语,听得谢怜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,一张脸涨得通红。

也真是奇怪了,从小到大,他耳边尽是各式溢美之词,比这更浮夸的也有,本该习以为常才是,结果一听花城夸赞,却是招架不住,无法平静以对。

想来,说的人特别,他的话也就特别了。

“……你也好看啊。”

谢怜上下打量起身边的人。先前是透过银蝶观看,眼下距离如此之近,更觉惊艳,一时心动,仿佛被山野里的美艳精怪所迷惑,人是越靠越近,待到连花城的眼睫毛也看得分明,他才惊觉两人之间呼吸都交融在一起,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到花城身上了。

真是要命。

谢怜装作自然地拉开距离,又拉住花城的那条小辫子,摸了几下,摸到底下缀着的红珠子,笑道:“这个……挺好看的,如此装饰,倒也合适呢。”

花城一直盯着他看呢,听到他夸赞,这才笑了出来,道:“哥哥的东西,自是好看的,不过,我以为,配在哥哥身上,才是最好看的。”

谢怜眨了眨眼,道:“我吗?”

“嗯,”花城道,“说起来,我还没看过哥哥佩戴耳饰的模样呢。”

谢怜捏了捏耳垂,那里光滑柔软,早没了耳洞。那是当然的,先前恢复男儿身,带着小铃铛逃出仙乐宫时,他那耳洞就愈合了,后来,独自回到仙乐宫,作了女相打扮,也没想着重新打个。

而这些日子,他都是以本来面貌示于人前,那更是没想着要打耳洞,配耳坠了,他从前那些金银首饰,都没了用武之地,但既然花城开口了,谢怜心里倒是有了些意动,想着要不什么时候变作女身,打扮一下,给他看一看。

只是他脸皮薄,不好意思开口,还在想如何措辞,花城却误以为他不愿,肃了面容,道:“殿下若是不喜,就当没听过方才的话,三郎本也是随口说说,你无须放在心上。”

谢怜一愣,有些哭笑不得,但见他如此小心谨慎,不由心里发软,忙握住他的手,柔声道:“没有,我没有不喜欢,你不要多想啊。其实我也没有那般排斥女身,毕竟这么多年了,连孩子都生了,我早就习惯了,更何况……”

想到接下来的话,脸又微微发热,但还是缓缓道:“何况,你喜欢,那我……更不会讨厌了。”

这话等于是说,为了花城,他做男人还是做女人,都无所谓了。当真胜过千万句甜言蜜语,比什么情话都要动听。

花城听了,心潮迭起,回握住他的手,深深唤道道:“……殿下。”

谢怜回望过去,看清他仅剩的左眼里,有热意在涌动,那是无药可救的爱恋自心尖溢出,情潮泛滥,叫他看得一清二楚。

两人慢慢靠近,近到没有了距离,只轻轻碰一下,便激起阵阵酥麻,说不出的销魂难耐。

如此近的距离下,那独特香气更为清晰了,谢怜似醉非醉的,红透了脸腮,和花城分开时,眼睛也似带了醉意,有了点着迷的意思。

眼前的这个新郎,精心装扮过,张扬又漂亮,谢怜看了又看,笑道:“你身上的香气也不一样了呢。”

花城笑道:“喜欢吗?”

谢怜坦诚地道:“喜欢。”

顿了顿,又眯起眼睛,细细品味了一下,道:“好像,有一点酒味……”

花城叹道:“果然还是有。”

谢怜看着他,眨巴了两下眼睛。

花城笑了笑,主动解释道:“身上沾了不少酒气,我怕不好闻,所以洒了一些香。”

难怪气味不一样了,以花城制香的本事,提前准备能够调和酒气的香,是不难做到的。

谢怜明白过来,无话可说了。

并非是惊异于花城高超的制香天赋,而是感动于花城的这份细心。

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对待这场迟来的婚礼,想要尽善尽美,不留下任何遗憾。

“带点酒气也没什么,”谢怜捧住花城的手,低头,闻了又闻,“……在你身上,总是很香的。”

不过,到了需要遮掩酒气的地步,想来,是喝了很多酒了。

谢怜啊了一声,抬起头来,道:“他们灌你酒啦?”

“嗯,”花城点点头,用一副告状的语气道,“灌了好多。”

这儿是仙乐宫,无人敢闹洞房,但让驸马多吃点酒,拦着他,拖延一下时间,那还是可以的。

谢怜知道花城酒量不错,但也怕其他人没有分寸,难免忧心,忙拉着他,仔细看他神色,道:“你头晕不晕啊?”

“不晕,不过,脸好像有点热,哥哥摸摸看?”

不消他开口,谢怜已是把手探了过去,先是摸额头,再是摸脸颊,对比一下自己的温度,迟疑道:“……好像,还好?”

花城又换了一副神色,道:“那是自然。他们喝不过我。”

谢怜听出他语气里的得意,噗嗤一笑,顺势夸赞道:“三郎好厉害啊。”

花城道:“所以,再喝一杯,也完全没问题。”

谢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他们该喝交杯酒啦!

花城起身,去倒了两杯酒来,一人一杯,各自拿在手里,仰头各饮一半,又将各自剩下的一半混在一起,取“我中有你,你中有我”之意,再次分为两杯,执在手里,两人相看着,勾着腕子,饮下剩余部分。

酒杯空了,被置放在桌案上。

接下来的事,心照不宣,两个人谁也没说话。

静默中,暧昧无声无息地滋生开来,如看不见的缠绵蛛丝,丝丝缕缕地将他们包裹在一起,有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紧张。

谢怜捏住衣角,不知如何开场,身体隐隐有些僵硬。

说来也是好笑,他和花城坦诚相待过数回,且次次火热缠绵,不休不止的,很是激烈忘情,早已不是白纸一张了,怎么以男儿身的样貌坐在这婚床上,又像是第一次了?

好吧,要说第一次,也不算牵强。他和花城还未试过男子间的那回事,这里面的确是存在着令人羞于去探究的未知,但只要是花城,他便也没有顾忌,什么都是愿意的。

只是,这种时候,他还是寄希望于花城的主动,有了头,便有了尾,不论花城要做什么,他都会接受并迎合。

他却是不知,花城内心的紧张,并不比他要少,别看他镇定地坐在那儿,没事人一样,可他的手指已是微微蜷起,抽了一抽。所以谢怜等了半天,没等来任何反应,不禁心生疑惑,悄悄看了过去。

花城面朝前方,似在看着虚空,但实际上,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谢怜身上,谢怜一有动静,他便察觉到了。他吐了一口气,抬起手来,捏住了山根,像是倦了。

谢怜感觉不对,立刻把头都转过来了,道:“三郎?”

花城缓缓一笑,道:“哥哥,这一杯酒,厉害了。”

谢怜误以为他这回是真的醉了,忙扶住他,将他按倒在婚床上,探手摸揉几下他的脸腮,似真的有点暖暖的,便起身道:“我去给你倒醒酒茶……”

却不想,人还没下地,胳膊就被一把抓住,视野一个倒转,人就躺倒在床上了。

身上金饰叮当作响,又归于平静。

花城压在他上方,低头看他,目光沉沉的,带着叫人难以招架的热度,看得谢怜再次紧张,暗暗蜷起脚趾。花城摸上他的脸,道:“殿下,我好像真的醉了。”

谢怜想说你躺下,我去给你倒水喝,但不知为何,说不出任何话了,只盯着花城,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。

“那交杯酒,比我喝过的任何酒都要醉人。”

花城的一缕发丝垂下来,荡在谢怜耳边,搔得他微微发痒,但不等他有所动作,花城就先一步轻轻挠了挠他的耳朵,又随意地将那缕发丝别在耳后,漫不经心间,无端性感,一时间,暧昧的气息似水流淌,令人面红耳赤,心荡神迷。

谢怜看呆了。

花城什么都没做,只轻柔地抚着他的脸,缓声道:“我现在有些分不清这是梦,还是现实……我真的可以拥有这个梦吗?”

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睛。

他明白了。

噩梦一样的现实,太过惨烈绝望,以至于在心里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,对花城来说,便是如此,而对谢怜来说,亦是如此。

每每想到母亲是如何逝去的,他都会感到万分的痛苦,所以,在碰触到花城给与的温柔与爱意之后,他又会陷入短暂的恍惚。

这些幸福,都是真实的吗?这样的快乐,我真的可以拥有吗?明明,母亲的痛苦里,有一份,是我也参与了的……

而花城难道就真的可以忘记万鬼躁动带给他的伤害吗?哪怕……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

谢怜看着花城,懂得了他眼中的爱恋,也懂得了他心中的痛苦。

他仍是没有说话,只眼中水光闪烁不停,半晌,他拥上去,搂住花城的脖颈,吻上他的嘴唇。

两道红衣身影拥作一团,紧紧缠绵,激起无形热浪,拂动朦胧红帐,似水荡漾,影影绰绰,好不旖旎暧昧。

叮叮叮,当当当……

身子缠动间,金饰银饰剧烈撞击,激越作响。响了一阵,叮当声渐弱,随散乱衣衫,离体而去,仿佛蛇在蜕皮,他们扭动着,纠缠着,似痛苦,似欢悦,一层一层,将外皮褪下,露出光洁潮润的肉体。

两道身影呈现出原始本真的面貌,赤条条的,动作火热,气息滚烫。身上不住发汗,不多时,婚床上便漫开深色潮迹。红色喜被失去用武之地,被冷落在旁,只在肢体纠缠中,被无辜波及,成了散乱的一摊鲜红。

薄红纱帐如浪起伏,仿佛无休无止,直至一声绵长喘吟从里唤出,才渐渐平息。只是喘息和心跳依旧是乱的,谢怜头一回体验男人的快乐,脑袋晕迷迷的,暂且回不过神来,身子却紧紧搂住花城,死命地缠着,缠着,胸脯紧贴着胸脯,起起伏伏,余韵不休,把心跳送入对方怀里。

花城一手搂住他后背,一手隐没在两人贴合的小腹之间,好一会儿,才拿出来。那圈握的手势,像要留住掌心之物,但那物粘稠,量又极多,自然顺着指缝肆意流淌。

在那白浊之物滴到谢怜身上前,花城便已是微微起身,将备着的布巾拿在手中,细细擦拭,擦完手上粘腻,又翻出干净的一面,往两人私处擦去。

谢怜靠在他臂弯里,颤得厉害,他男身没甚经验,才去了一回,身子便不停打着哆嗦,莫名可怜,好不容易回神,瞧见两人下处一片黏湿,又见那干净布巾上满是斑斑白痕,分不清是他的,还是花城的,头脸顿时涌上热血,又红又烫。

此等黏浊之物,以往,他都是在花城身上看到的,这回自己也有了,还如此之多,真不知该作何感想,但出来那一瞬间的滋味,仍在身子里徘徊不去,热热痒痒,酥酥麻麻的,暗暗地骚动着,叫人思绪混乱,不住回想。

花城擦完两人下身,便将那脏了的布巾丢开,又捻起喜被一角,拉扯过来,盖在两人身上,然后低头,在谢怜额心处亲了亲。

谢怜身上盖着被子,又被一双胳膊搂着,那胳膊才出过一次力,隐隐冒着热气,于是,他浑身都暖暖的,一张脸更是热乎得红扑扑的,只露出一颗脑袋,被人呵护在怀,像个冬天暖被窝里的小孩,可被褥下的身子却光溜溜的,还刚做过那回事。真是难以形容这等反差。

他在花城的臂弯里呆了一呆。

这就完了?

倒不是谢怜贪欢,而是,大婚之夜,怎么说也不至于这样弄了一下,就结束了吧……更何况,他能感觉到,花城的那里,正贴在他的肚皮上,硬硬热热的一截,是充血膨胀的模样,显然是战力充裕,还能坚持很久。

谢怜不敢动,也不好意思动,只盯着花城的脸,不停地瞅着。

花城莞尔,抬手理了理他颊边的发丝,柔声道:“怎么了?”

谢怜心想这可是大婚啊,更不想花城在这种时候也忍耐,于是豁出去了,道:“……不继续了吗?”

花城一顿,又是一笑,道:“哥哥若是想,我当然可以继续。”

谢怜本来是很难为情的,但不想花城忍得难受的心情占了上风,听他这么一说,心里便是一松,有点开心,然后便看到花城往下一缩,整个人埋进了被褥里面。

起先,谢怜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,微微一愣,很快,嘴里便啊的一声,惊叫起来,第一声是吓了一跳,第二声便是有了入迷的意思,软软颤颤的,饱含了露骨的欢愉,艳得不堪入耳,一听就知道绝不是痛呼,而是在享受那种快活。

谢怜万万没想到,花城竟是用嘴……真是说说都难以启齿!他苦苦忍住那巨大欢悦,凭着意志力掀开被褥,从那濡湿滚烫的嘴里退出来。

花城跪坐而起,不解道:“殿下?”

他唇边沾着可疑水光,坐姿却莫名乖巧,令人无法直视。

谢怜一阵头晕目眩,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。

花城面色一沉,道:“是我做得不好吗?”

谢怜这才惊醒,忙摆手道:“不是,没有,你没有不好!是我的问题……”说到这里,声音又小了下去,吭哧了几下,才接着道:“我、我要的不是这个……”话是这么说,但下身高高翘起,显然是很受用花城那一番撩拨,他自知所言之语很没说服力,早已把被子一裹,盖住了下面。

花城似是懂了他的意思,但仍是不动声色,只等着他的下文。

谢怜努力克服心中羞耻,抬起头来,直视过去,道:“……我想要的是,你也会开心的那种。”

花城却轻轻一笑,道:“可这样做,我也很开心啊。”

谢怜知道,他是认真的,但正因为如此,他才更不愿意像方才那样,只躺着享受就好。他定定地看了花城一会儿,靠了过去,双臂一抬,搂住花城,花城顺势回抱住他。

他红着脸,在花城耳边轻声道:“……你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,是怎么做的吗?”

花城犹豫了一下,还是点了点头。

“那你……教教我。”

听到这句话的瞬间,那感觉当真是难以形容,花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,就要做出极为粗暴的行径了,他强行忍住,额际和手背上,皆是浮起青筋。

“……好。”

他是知道的,谢怜从小被养在深宫,加之一心崇尚武道,无心谈情说爱,在那方面极为单纯,若不是六年前的意外,他恐怕连男女之事也不会知晓,更别提男子间的事了……这样的一个人,懂得了欢好的滋味,却仍是怀有一份孩子气的纯真,便是女身时,和他有了几回肌肤之亲,也略显青涩笨拙,哪怕事头是她挑起的,慢慢的,也就为他所引导了,极为乖巧可爱。

而接下来,他要把剩下的一部分教给他,带他体验另一重快乐。

花城仅剩的左眼里,眸光炙热,却也无比温柔,手掌一紧,握住了怀里的那一捻细腰,用力一扣,两人身体的轮廓、异样的热烫,更进一步地暴露。

谢怜说完那句话就想晕过去了,明明他才是年长的那个,可在这种事情上,却是半懂不懂,无能为力,只能依着花城的引导而动作。

花城轻轻一笑,亲了亲他的耳朵,一手把着他的腰身,另一手徐徐滑下,来到极为危险的,同时也是谢怜从未想过的地方。

“!”

花城道:“这儿。”

怎么是这种地方!

……原来是这里。

两种想法相互打架,谢怜又是恍然,又是不可置信,懵懵然的,没发现花城已是松开怀抱,只虚虚地搂着他,他只要轻轻一挣,便能逃脱。

这种地方怎么能用来做那种事情?

……真的可以进去吗?

他想不明白此类问题,但在脑子糊涂混乱的时候,身体已是本能地搂紧花城,把嘴蹭了过去,先亲一下花城的脸,再慢慢蹭到嘴上,一点一点的,带了点羞,显得笨笨的,像小猫舔奶,但也带了很亲近的热情,是想要和花城好的意思,本能地信任花城,他说什么,就是什么,想做什么,便做什么,仅此而已。

花城哪里还能坐得住?立刻反客为主,身子一倾,便压了上去。

他们有一阵子没做这事儿了,一旦动情,便是冲天的情火,难以浇灭,难以息止,碰上这洞房花烛夜,更是火上浇油,似害了瘾,火烧火燎地搂在一起,疯狂地缠绵。

但男子的身子到底不如女子来得方便,缺乏滋润,极易受伤,花城始终维持着理智,是格外的耐心温柔,还未入港,谢怜便已是被他的手指撩拨得失了魂,一个撑不住,先去了一回。

谢怜自觉丢脸之余,瞧见花城额上细密的汗水,心里一软,真真替他着急,恨不得直接吞了他的东西,关键时刻,他脑子里灵光一闪,终于想起梅念卿先前的嘱咐。这时候也顾不上害臊了,他拉拉花城的腕子,停住他手上动作,两人一起,把藏在暗格里的东西给翻了出来。

那是一罐细腻晶莹的膏药,谢怜没见过,花城也没用过,但他嗅觉之灵敏,异于常人,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,但效果好不好,用了才知道。

花城知道这东西有助兴成分,只蘸取一点,给谢怜抹了进去。谢怜起先还未觉出什么,但随着花城的持续凿弄,渐渐觉出热辣滋味,更要命的是,烧灼感中又生出了钻心的麻痒。

他最怕痒了,哪里受得住?而且痒的还是那种地方,难受得眼泪直掉,差点打起滚来,身子都快扭成麻花了,转辗反侧,没个消停。

这药性也太烈了,抹了一点也能把人逼成这样!

花城一看,立马扔了那膏药,要带他去清洗。火烧屁股的危机关头,谢怜再次扭转局面,把花城一推,就坐了上去。

这下好了,痒的人变成两个,都疯了。

也亏得花城在前头做了充足的准备,否则谢怜这一坐,不止是他的屁股要开花了,花城也能被他咬得疼死,但一口吞下,也是够呛,这时候那孟浪膏药发挥了巨大作用,谢怜里面痒得厉害,只捅了一下,哪里管够?连适应一下大小都顾不上,便上上下下地大动起来,好像身后追着一只吃人的妖怪,为了逃命,只能跨上一匹骏马,一阵快马加鞭,颠得发丝荡动,下处更是粉肉狂颤,汁水淋漓。

花城不怕痒,但男人的要害烧灼麻痒起来,铁打的人都受不了,抱着谢怜的腰,不停地颠他。一个拼命地骑,一个狠命地颠,两相配合,场面疯狂热辣,打仗一样激烈。

那床上洒了不少花生枣子,寓意早生贵子,都是些轻巧的小东西,哪里禁得住这地震一样的动静,全弹跳起来,仿佛无数个小人把他们围在中间,给他们求神做法,好孕育出一个娃娃来。

谢怜骑得忘我,两手握住花城的肩,一点点把他按倒下去,这姿势进得很深,能够到他的痒处,他一舒服,嘴里连连喟叹,那嗓子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,把那事儿的好滋味都叫出来了。

花城听他在身上乱喘乱叫,硬是被他逼催出一股新的邪火,受不了了,浑身肌肉紧绷,蓄力久了,猛一个翻身,把人扑倒,就这关头,还知道展臂扫开那些花生枣子,啪嗒啪嗒一阵响,都砸到地上去了,省得把谢怜硌疼了。

一伏上去,把攒了许久的劲儿都爆发出来,一口气连冲好几下,硬生生把谢怜的前头弄喷了。谢怜正哆嗦着,他也没停,前前后后地连续使劲,可把谢怜弄晕了头,把他顶得眼泪直流,又哭又喘的,感觉要死了,又喜欢得不行,脑子都乱了,两手乱抓乱挠,不光花城身上花了几道细红的印子,那喜床也被挠得越发凌乱,没一会儿,某两本不正经的册子就藏不住了,其中一本无意间被他指尖抓碰到,摊开了内页。

花城竟还能分神看一眼,这一看,动作凝了一下。

谢怜方才还哭着求他慢点,可他一停,身子里又漫上热麻麻的感觉,催命一样,难受得要死,他没办法,只得四肢缠上去,想让他动一动。但见花城神色有异,心中起疑,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终于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。

也不知运气是好是坏,翻开的那本,是魏无羡友情贡献的高手进阶合集,随手摊开一页,便觉不堪入目,谢怜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,根本不敢多看,也不许花城继续盯着,忙捂住他的眼睛,道:“不要看!”

花城状似很乖地哦了一声,伏回他身上,来来回回地耸动腰肢。

不知是不是错觉,谢怜总觉得他力道重了几分,才挨了几下,他下面又有了尿急的冲动,似要泄了,他男身没经过几回人事,脑子又乱糟糟的,分不清内急和那事到顶的区别,反正用的都是一个通道,所以有了感觉,总是又羞又急,生怕真的憋不住闹笑话,偏又贪恋花城那一身猛劲,忍得好生辛苦。

这一煎熬,便是煎熬到了半夜,两人才把那股搔痒给彻底解了。花城伏倒在谢怜身上,急促喘气,谢怜亦是满面潮红,气息不稳。欢好的余韵绵长,足够他们回味许久。

花城一身肌肉放松下来,压到谢怜身上,有几分沉,他怕压着谢怜,想要翻身下来,谢怜却先一步搂住他,不让他动,也不许他暗中绷着肌肉,虚虚地撑在他身上,花城无法,只得卸了劲,压实了。

谢怜摸摸他汗湿的背脊,又亲亲他的耳朵和脸颊,仿佛是见到累坏了的小孩儿,心生怜意,忍不住一阵揉搓安抚,给他一个歇息的怀抱。

花城自小爹不疼娘不爱的,是被丢弃掉的孩子,记忆中根本没有被人如此抱在怀里爱抚的经历,眼下给这么一抱一摸,方才在谢怜身上作孽的气势没了,少年心性冒出了头,搂紧了他的腰身,亲他一下,唤道:“哥哥。”

谢怜嗳了一声,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
“哥哥,我方才做的,可好?”

眸光坦荡闪亮,不见一丝调情挑逗之意,倒有一点期待的样子,仿佛是做了什么好事的小孩子,想得到长辈的表扬,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你,谢怜难以招架,又羞耻异常,不知如何评价。

“我也是头一回这样做,只怕哪里做得不好,让哥哥不舒服了。”

他真是太坦诚了,而且,诡异的是,听上去居然有点乖……这可要命了!

谢怜忙道:“没有,没有不舒服……”

岂止是没有不舒服,简直是太厉害了,厉害到谢怜都不敢回想方才发生了什么,一点也不像是初次尝试。当然,谢怜是绝对相信,花城也是第一次的,他虽是比花城年长几岁,但不比花城常年在外,见多识广,他知道那事儿怎么做,也并不奇怪,只是……

谢怜不住回想起两人有过的那些鱼水之欢,除了第一次意外太过乱七八糟稀里糊涂,其余的几次……都堪称神魂颠倒销魂入骨。

新手能做到这样,那只能解释为天赋异禀了。一想到成亲后,这事会成为他们日常中的一部分,他就……

“……哥哥,哥哥?”

谢怜红着脸回神,茫然道:“啊?”

花城神色肃然,道:“哥哥真的没事吗?”

谢怜愣了一下,道:“……没有啊?我什么事也没有呀。”

谁知,花城竟是执着得很,撑起身子,认真地看着他的脸,道:“哥哥不用不好意思,三郎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你只管说。”

如此姿势,观如此漂亮的面孔,与那般修长赤裸的身子……两人的身体又连在一起,不曾分开,谢怜只觉血气冲顶,又要脸红窒息了,但他也反应过来,花城纠结紧张的,还是同一件事——他怕做得不好。

谢怜心里一软,怜爱之意压过了羞耻,抬手摸了摸花城的脸颊,道:“没有的事,我……真的觉得挺好的。”

花城眉头舒展开来,面上又有了笑意,道:“是吗?那太好了。我看哥哥哭得厉害,有心想停住,可又忍不住,事后想起,真怕自己过分了,哥哥又不好意思说。看来,哥哥并不讨厌,那以后……”

以后什么??真是听不下去了!谢怜恨不得昏死过去,道:“……三郎啊!”

“嗯,哥哥,我在。”

谢怜捂住脸,道:“……你可不可以不要说了。”

花城笑嘻嘻地低头,亲了亲他的手背,道:“好好,我不说了。”把他搂进怀里,一个翻身,便让他趴在胸口,这一动再小心,里面也不可避免地有了磨动,谢怜哆嗦一下,抽了口气,花城亦是呼吸一滞,那半软的东西动弹一下,有了硬化的迹象。

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,有点忍不住。

他坐起身来,抱着谢怜,亲吻他,额头,眼睑,脸颊,嘴唇,轻柔而缠绵,极为亲昵。

谢怜被他亲得头脸发红,脑袋发晕,浑身软绵绵的,正迷糊着,忽听他嗓音一沉,道:“……不行。”

还没想通什么不行,便觉下身一空,被抽出了一样东西,那物粗长滚热,待在他身子里太久,已是适应,不觉有异,一旦抽出,仿佛陡然被掏空了肚子,小腹都扁了一扁,生出清晰强烈的空虚与不适。那入口被撑大了,尚不能收口,恢复紧致小眼,里面的稠液顿时寻到出口,汨汨流出,数量之多,犹如失禁,温热濡湿一片。

谢怜羞极,连忙收紧小口,止住那股热流,像是舍不得花城灌给他的好东西,要存着过夜呢。

花城一手揽他,一手扯来床边备着的干净白布,为他擦拭下身。

说起来,这白布也是新婚夜必备的东西,往往是垫在身下,待新郎新娘在上面完事,看是否落红,到了他们这里,便是纯粹拿来擦身子的,沾的都是白浊之物,黏腥一片,一时间还擦不完,刚抹净门口,又淌出一线乳白,没完没了的,要怪只怪两人昏了头,一抱在一起就弄个没完,生生灌了好几次,太深太满,抠都抠不干净。

但大喜之夜哪有不昏头的?情难自禁,情有可原。

比如现在,由着花城分开腿,往深处抠弄捣搅不休,谢怜便两腿颤颤,险些把持不住,要往花城腰身上缠了,他连忙合拢腿根,道:“好、好了……别弄了。”再这样下去,怕是要被花城察觉,他前头又要翘起来了。男人的身子,根本藏不住欲望,当真是不方便。

花城听他的,当即收手,只将白布往他身下一垫。谢怜不敢给他看到下处,背对着他蜷缩起来。花城微微一笑,亲了亲他光滑的肩头,拉过一旁的喜被,将他裹好,抬眼瞧见角落的两本册子,若有所思,道:
“哥哥,那两本册子……”

一听他提起这个,谢怜的脸又热了起来,忙解释道:“我、我没看过……!”

花城噗嗤一笑,道:“我知道,哥哥别紧张。”

“……”

谢怜自觉反应过大,默默将自己缩进被子里,不愿作声了。但见花城长臂一展,去够那两本册子,心又是一紧,下意识想去制止,道:“别!”却是被花城连人带被子一抱,先一步锁在怀里,施展不得手脚,只能冒出个脑袋,眼睁睁看着花城另一手拿到了东西,便急道:“别看!”

花城道:“为何不能看?”

春宫图乃新婚夜必备之物,此时不看,更待何时?谢怜明白,但还是觉得有点过于刺激,于是艰难道:“我觉得……你不需要这些了。”

花城挑眉,又问:“为何哥哥觉得我不需要?”

谢怜没有上当,管住了嘴巴,不肯多言。

花城幽幽叹了口气,道:“果然,三郎技艺还需精进,多看多学,方能令哥哥满意。”

谢怜面红耳赤,只当没听见。

花城单手翻开其中一本,快速而随意地浏览一遍,便扔开了。

谢怜:“?”

见他疑惑,花城微微笑着解释道:“这本太过浅显,我不学都会。”

谢怜闹了个大红脸,耳朵都要冒烟了,但也确定,他看的是梅念卿准备的那一本。眼见着他即将翻开第二本,他终于从被褥中抽出手来,抓住花城的腕子,道:“……不必了吧,没什么好看的!”

花城却道:“我觉得很有必要,三郎是新手,懂得还不够多,若能从书里学到一星半点,那也是好的。”

他语气严肃,眼神却戏谑,谢怜哪里不知他是故意的?简直是目瞪口呆,连害羞都忘了,道:“……你这时候倒是有脸胡说八道了……一开始,也不见得你有多积极,还是我……我说要,你才……”

他没好意思说完,但花城知道他在说什么。

“我没有不积极,”他拨开谢怜面上碎发,轻柔地将之撩至耳后,“我是怕哥哥不喜欢。”

“……”

老实说,起先谢怜知道怎么做之后,心里确实有过一丝挣扎,毕竟是那种地方,便是现在,他也不好意思给花城看那地方,只觉得比女阴还羞于见人。

但见花城心思细腻至此,不由动容,他定定地看了花城一会儿,忽然凑上去,亲了亲花城的鼻尖,轻轻的一下,似小猫贴脸,道:“没有不喜欢。”

又红着脸,认真道:“……只要是你,我都可以。”

言语和神色,饱含着一腔真心,当真坦率又可爱,花城看了,微微怔然,动心不已,便搂着他,亲了好几口,啄到耳边,害得谢怜缩起肩膀,连连推他,却不怎么认真地拒绝,躲来躲去,没一会儿,便躲到他身子底下去了,嘴里叫着别闹,两条胳膊却搂住他的脖子,实在是痒了,才佯装凶狠地咬了花城一口,连齿印都没留,道:“好啦,别闹了!”

花城这才打住,看他脸腮红扑扑的,煞是可爱,又啄了一口,道:“哥哥,我们一起看吧。”

他还是没放弃。

谢怜看着那张俊脸,难以狠心拒绝,心想两人都这样那样过了,怎么也比画册刺激多了吧,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呢?而且,这还是新婚之夜呢!新婚之夜,真是承受了过多的借口。

他豁出去了,道:“……好吧。”

岂料,当两人并排着趴在床上,翻开第一页时,谢怜便捂住了眼睛,道:“……这个不行,不行,翻过去,下一页!”

花城道:“还好吧。”但也乖乖听话,翻到了下一页。

谢怜从指缝里偷窥,草草瞄了一眼,再次被深深震撼,表示不能接受。花城却看得津津有味,不时点评几句,半晌,没得到谢怜的回应,便转过头去,发现身边没了脑袋,那喜被里却多了一大团鼓起。

他立刻扔了那册子,道:“哥哥?”

那团鼓起没反应,他笑了笑,一掀被子,也钻了进去。两团隆起亲密地挤在一起,很快便成了大大的一团,一阵涌动,涌动幅度越来越大,大到一床喜被都要兜不住了,谢怜这才不得不冒出头来,满面通红,大口喘气,花城随后冒头,撑在他上方,也不知他掩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在做着什么,总之被面一阵明显耸动,看位置,是在谢怜下腹的部位。

谢怜一脸隐忍,但失败了,似痛似哭的,喘了几声。

花城动作不停,笑道:“我还道哥哥是不喜欢,才躲着不肯看,原来是太喜欢了,喜欢到躲在被子里,自己……”

似是听不下去了,谢怜一把搂住他的脖子,咬上那张胡说八道的嘴,花城顿时没了调笑的心思,动用起全部心神,在被窝里把新学的本事一一施展。他聪慧过人,学以致用,融会贯通,举一反三,手段只比那册子里画的招式还要精彩刺激。

谢怜招架不住,连连讨饶,但身子却很诚实,无须膏药助兴,便大大敞开,死死含着花城,那股缠劲儿大的呀,似要把花城吞进去,让他只进不出。

花城知道他得趣,行事大胆起来,谢怜稀里糊涂的,不用他诱哄几句,便哭着叫了哥哥饶命,这一嗓子要了他哥哥的命,一阵血气上涌,不小心把洞房花烛夜延长到了第二日。

作者:

wb:填充物27号(已炸)新号:填充物270号,lof id:查理。唯爱墨香铜臭。only花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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