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花怜】原来是你-39

花城知道了一切，然后发飙了。

前文

浓浓夜色中，一道白影行在前头，身形飘忽如鬼魅，速度极快，眨眼的功夫便飘出去老远，成为一个白点。花城却是气定神闲，不慌不忙的，始终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。

白无相轻笑一声，脚下提速，行得更快。

花城神色不变，她快，他也快，牢牢跟住，气息不急不缓的。

一阵夜风迎面吹来，带来远处气息，呼吸间，他嗅到了什么，接着，身形猛地一僵，停了下来。他面色惊疑不定，似是察觉了什么，鼻翼微动几下，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可怕。

白无相察觉到花城半路停了下来，脚下一顿，正待出声，却又忽地定住——一股尖锐而猛烈的气息，不加掩饰地直冲上来，那么暴戾而愤怒，像是要将她撕碎。

即便是白无相，也本能地往前一窜，想要避开，不料，对方比她更快！

一道黑影闪现在身前，带起无比肃杀的劲风，仿佛整个人成了一柄锋利的刀，融于暗夜，却又极其强烈地凸显出存在感，像是连这浓黑的夜色也能劈开。

来人道：“前面，是什么？”

嗓音幽暗低沉，含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怒气，不，是杀气。

——会被杀掉。

白无相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，便是这个。

她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，不怒反笑，道：“前面，自然是圣女净化恶鬼的地方。”

见他态度变化剧烈，也面不改色，道：“怎么？”

眼前的男人死盯着她，那只右眼，红得像要滴血了，在暗夜中也发出微微的光来，衬得那张脸，厉鬼般苍白，无比森然。

传闻红瞳一族的人，在愤怒时，眼睛会发出暗红的光，漂亮，但也危险，人们在失神的片刻，却是不知，死神在悄然降临。

他一字一顿地道：“我闻到了，血的气味。”

随风而来的，是远方的气息。虽然微弱，但以花城的嗅觉来说，辨别出那一缕淡淡的血气，是不难的。

白无相没想到他鼻子如此灵敏，但也不以为怪，只淡淡道：“别急。你马上就能知道一切了。”

说完，也不管花城什么脸色，继续向前行去。

花城握紧拳头，竭力克制住情绪。

在接近真相前，他已是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设想。那些设想来自白无相的只言片语，也来自平日里谢怜身上的一些蛛丝马迹，曾经的隐忧又翻涌上来，让他不好过，他只是想了一想某些可能，就受不了了，还未知道所有，便已是死了一半。但不管怎么样，他都决定了，要承担她的所有。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，那么，接下来他要做的，就是直面一切。

他跟了上去。

果然，如白无相所说，没多久，两人便来到了圣墓的入口。入口的大门有守墓人驻守，见了白无相，也一声不吭，看她带来了外人，更是眉头也没抬一下，只管开门，关门，仿佛活着的死人，给人感觉很不舒服。

待大门在身后闭拢，花城随着白无相往前走去。死灵蝶飞了出来，为他们照亮前路。

一路走过，花城只觉此地阴森，连虫鸣鸟叫声都无，说得上是死寂一片，再一看，发现地面上划分成大小不一的圈子，那些圈子皆是以碎石块围成，边上，各自立着一块石碑，简直就像……

白无相道：“碑墓。”

花城一顿，银蝶便落在近处的一块石碑上，他看了过去，然而，碑墓上并没有名字，唯有年份和时间，以及一些计数。

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，白无相又道：“无名无姓，因为，埋的不是人，而是恶鬼。”

花城并不意外。

他借着死灵蝶的光芒，环顾四周后，心中更是了然。那些丈量用的计数，恐怕，指的便是这坟地的大小。行了一段路，看清几块碑墓，发现最小的也能埋下三头牛，人哪里用得上这么大的坑？难以想象，这地底下埋的，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。

他一翻手，一片死灵蝶飞向四周，盈盈地照亮更远处的坟墓，这墓地开阔宽广，无法一下子望到尽头，只能看到稀稀疏疏的墓碑醒目地立着，彼此之间的距离，便是那恶鬼身长的大小，即便是远望着，也足够震撼了。而这样大型的，能将人类衬得渺小如猫的怪物，又有多少只呢？仅是看到的墓碑，粗略估计一下，便有上百只了。

花城道：“……这些，全部都是圣女镇压的恶鬼。”

白无相道：“圣女？”

她语调怪异地笑了笑，又沉下声来，道：“不，镇压恶鬼的，从来都不是圣女。”

花城回头，一言不发地看她。

无须发问，她便说了下去：“是鬼王。”

这是花城没听说过的，不禁蹙眉，道：“鬼王何在？”

白无相随意地坐到一块墓碑上，呵呵一笑，不答反问，道：“你知道，鬼，是有等级的吗？”

不等花城说什么，她便接着道：“级别高的鬼，对等级低的鬼，有天然的震慑作用，两者相遇，后者便会进入假死状态，动弹不得。”

她意有所指地抚了抚墓碑。

花城很快便领悟了她的意思，道：“所以，这些鬼，并没有死？”

“没错。”白无相道，“它们只是被鬼王压制住了，然后以假死的状态，被埋入地底。”

不杀死它们，却费尽周折地让它们保持在假死状态，那只能说明，它们是无法杀死的。

花城了然了，道：“鬼杀不死。”

白无相打量了他一眼，毫不吝啬地夸赞道：“你倒是机敏，这么快就猜出恶鬼的特性了。”

花城对她的赞美无动于衷，只抱着胳膊，一脸的冷漠地道：“既是以鬼王之力震慑，那为何还需要圣女？”

白无相不以为意，呵呵一笑，抚掌道：“好问题。”

她抬手，指向前方，道：“你看。”

花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看到了一棵巨树。

其实，他早就注意到它了，不止是因为它的巨大，更是因为它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。若说这近处的墓地是沉睡的怪物，那棵树便是高耸挺立的活生生的怪物，其惊骇程度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。

“很大吧？”白无相语气平淡，仿佛只是在谈论一样很寻常的东西，“其实，它只是一棵苹果树。”

闻言，花城第一次露了点惊异的神色。

因为，再大的苹果树，也不可能长到这种遮天蔽日的模样，一般人看了，也并不会赞叹它的高大，而是莫名心悸，生出恐惧排斥之心，仅仅是站在远处看着，便有了几分难以描述的不适。

白无相也不卖关子，很快便道：“它的养分，来自鬼王。”

原来，用以浇灌这棵树的，便是鬼王泉的泉水，那泉水里蕴含了鬼王的力量，一股一股浇到树根上，这普普通通的苹果树，便异化了，成了如今这副骇人的模样，就连结出来的果实，也不再是普通的苹果，而是心脏一样的外形，黑漆漆的，会跳动，吃进嘴里，成了碎末，也若有生命，顺着你的食道里爬下去，一点一点地侵占，与你融为一体。

花城道：“所以，殿下，便是吃了那棵树的果实，才拥有了鬼王的力量。”

白无相点了点头，道：“便是如此了。”

又一阵风，从巨树那边吹拂过来，风很小，没什么力气似的，携带不了多少内容，但因为距离近了，某种气味，便浓郁起来。

实际上，那是陈年积血与泥土混合的气味。血，是历代圣女无数次死亡的证明，最新鲜的血迹，也有一个多月之久了，早已变质，浓郁刺鼻，难以辨别。

可只要意识到那是血，花城就无法保持冷静了。

他沉下脸来，紧盯着悲喜面，道：“那为何……会有血的气味？”

白无相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，反而问道：“小怜没有告诉你，她是不死之身吧？”

花城双目微微一瞠，是一个略微惊诧的表情，虽是转瞬即逝，但白无常看清楚了，道：“她果然没有告诉你。”

她站了起来，往那巨树底下走去，边走边道：“圣女一族，乃不死之身。”

花城跟在她身后。他心事重重，脚步便有了分量，不似平常那般轻快了，听她缓缓道：“只不过，随着一代一代地繁衍下去，那不死的能力，开始减弱了。”

听到这里，他心一紧。

仿佛是察觉到了，白无相笑了笑，道：“不过，不用担心。只要她吃了那棵树的果实，鬼王的力量便会注入她的体内，她便拥有了足以媲美鬼王的不死能力。”

顿了一顿，又缓慢而别有意味地道：“不论是身体被切得多碎，都能在瞬息之间，拼凑起来，恢复原貌……”

她还未说完，花城便厉声喝道：“闭嘴！”

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出声了。

真相浮出水面，再清楚不过了，无须旁人多说，也无法再听更多。

他抱住头，喃喃道：“闭嘴……”

谢怜的笑容，浮现在脑海中，她笑得好温柔，也好动人，他伸手过去，想要触碰她，却只差了那一点儿，眼前的笑容便破碎了，像是摔在地上的镜子，四分五裂，他疯了一样，去抓那些碎片，抓得满手是血，却怎么也拼不回那张笑脸，眼前看到的，全是血。

鲜红的颜色，一眼望不到尽头，是海。海里有她的身体，一块一块的，眼球，断肢，头发，身体各部位的脏器裸露在外，起起伏伏的，鱼儿一样，滑溜溜的，擦着他的身体游过去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”

那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叫喊声，任何人听了，都不敢说话，也不敢靠近了，白无相却轻飘飘地“啊”了一声，道：“你在生气吗？”

他剧烈喘息着，浑身紧绷着颤抖，像是在竭力将疯狂痛苦并憎恨着的灵魂锁在这具人形里，听到她的声音，缓缓地转过头去，红着一双眼睛，看着她。

好可怕的一双眼睛，理智所剩无几，处在崩溃的边缘，看上去，像吃人的兽类，无比骇人。

白无相低低一笑，道：“看来你是猜到了。”

又仰起头来，双臂一展，朗声道：“不错。圣女吃了果实后，才具有镇压恶鬼的能力。恶鬼会不断地杀死她，直到身上沾满她的血，才会渐渐失去行动能力，有如假死！”

说到后一句时，她脚尖点地，急速往后一退，避开黑衣武者倾身过来的一拳，她轻松避开那暴怒的攻势，面上却是一凉，接着，听一声什么东西坠地的声响，低头一看，是一张面具，半张脸在哭，半张脸在笑。

她本能地摸了摸脸，摸到了一手的光滑白皙。

只有一张脸。

罢了，就算脸都跑出来了，也不能阻止她说个痛快。

她抬起脸来，道：“你果然很不错。这么多年来，我这面具，你是头一个揭掉的。”

花城也不知听进去没有，目光中出现几分混沌之色，面色也扭曲狰狞起来，是显而易见的不对劲。白无相却还有心情夸人，甚至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，叹了口气，摇了摇头，道：“你何必如此痛心？既是不死之身，便没什么好担心的。你看，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？”

听似安慰的话语，却完全激怒了花城。

那些话语里所包含的血腥意味，他不光是不敢细想，是连听都听不得，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，同时，滚烫的愤怒控制了他的躯体，冰与火碰撞，撞碎了他的理智。

一个武人，最忌讳的便是失去理智，但花城却是在盛怒之下，身形更快，更飘忽了，瞬间便出现在白无相的身后，抬手辟出一掌！

他满心满眼的，都是一个念头——让这个女人闭嘴！

若不是白无相反应过人，只怕这一掌能要了她的半条命去，她闪身一避，安然躲开这一击，但身形还未站定，下一击又追咬而至，竟是步步紧逼，令人喘不过气。

一黑一白的两人，又斗了起来。

若说先前花城动起手来，尚且有几分收敛，那么这一回，便是用了全力，逼得白无相不得不凝神，认真对付起来，但她面上半分不显，反倒连声笑道：“好。很好！继续！”

鼓励的语气，仿佛是不把花城的愤怒和痛心放在眼里，他人的情感，只是她随手操控的玩意儿罢了。

高高在上的冷酷，令花城心头怒火烧灼，掌下攻势越发凌厉。

梅念卿赶到的时候，便看到两道人影忽隐忽现，在这鬼气森森的墓地里缠斗不休。

怎么又打起来了？？

她匆忙上前，想去阻止。可怜她不敢惊动旁人，只得一路跑来，死追这两个走路和飞似的高人，到了地方，气还没喘匀，又得想办法劝架。待到近了，发现地上有一片白纸，仔细一看，才知道那不是什么白纸，而是白无相的悲喜面！悚然一惊，连忙拾起来，捏在手里，心中万分焦急，就怕那女人高兴过头，下手没轻没重，把谢怜的情郎给打死了。可要劝架，又没那身手插入进去逼停这俩打昏头的疯子，只能眼睛时而看到左边，又时而看到右边，眼睛都要花了，完全跟不上那两人的速度，喊了几声别打了，完全是徒劳，根本没人理她。

正急得满头是汗，忽听呵呵一声冷笑，是白无相。

她笑着对花城道：“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。”

梅念卿心里一突，有了不好的预感，果然，便听她道：“当年，便是我，选中了小怜的祖先，赋予了她圣女的尊荣！”

如此坦荡，满是不怕惹怒旁人的肆无忌惮。

梅念卿脑子都木了。

木然中，又被一道银光唤醒，那银光璀璨，拖着长尾，宛如流星，却没有转瞬即逝，而是随着黑衣人鬼魅的动作，划破夜空，又凝固在他身侧，紧接着，银光照耀下，她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，似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，但她来不及去看清那是什么，便看到空中血色飞溅，星星点点地落下去，似一场血雨，激起一阵密集的水滴坠落之声。

她呆住了，不知是被那银光蛊惑了心神，还是被那美丽而血腥的血雨迷住了心智，好一会儿，才愣愣低头，看清滚到脚边的，是什么东西。

那是一截纤细的手臂，在月色和银蝶的照耀下，惨白惨白的，上面沾了血，一滴滴的，呈飞溅状，像艳丽的斑，濡湿水亮，反射着光。

原来，不知何时，花城手中多了一把银色弯刀，那一弯弧，修长而凌厉，却很美丽，似天上的月牙被人摘取到手中，成了一柄锐不可当的神器——那是银蝶们感受到主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，为之驱使，汇聚在一起，凝为一把银色弯刀，当空一劈，砍下了白无相的右臂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
梅念卿抱头尖叫，身子一软，跪倒在地。

被砍的那人，却是一言不发，连看也不看地上的断臂，只盯着花城手上那柄银光闪闪的弯刀，笑了起来，直笑得扬起头来，朝着月光，露出她的整张脸来。

见了血，花城目光略微清醒几分，听她笑得诡异，神色一凛，握紧弯刀，盯死了她，寻找斩出下一刀的时机。

白无相单手覆脸，笑了一阵，缓缓低下头来，道：“……很多年没人能让我受这种程度的伤了。”

五指仍抓在面上，然而，并不能挡住全部的脸面，指缝里有条舌头探出来，虫子似的，嚅动起来。

在死灵蝶的银光照耀下，花城看清楚，那伸出舌头的部位，并不是嘴。

人的脸上，怎会有第二条舌头？莫不是……这女人还有第二张脸？那么，她现在的脸，会是什么模样？

如此怪诞骇人之相，光是想想就足够吓人了，换成普通人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，花城却丝毫不惧，只一个惊诧过后，便眉心紧蹙，神色更凛，只当她是个怪物——这地方遍地都是怪物，多她一个不多，少她一个不少，有什么稀罕的？

在他看来，没有什么事情，能大过谢怜身上遭受过的一切苦难。

他冷声道：“我要带走公主。”

白无相借着银光，看出他对其余无关的是一脸的漠不关心，哼笑一声，道：“小梅。”

梅念卿颤了一下，总算是把视线从那只断手上移开，抬起一张茫然的脸。

“把手和面具给我拿过来。”

梅念卿这才像是有了主意，知道要干什么了，连忙将断手捧起，抱在怀里，人打着晃儿地站起来，往白无相身边走去。

白无相先是接过面具，扣在脸上，再接过那只手，往空荡荡的衣袖里一戳，手松开，那断了的胳膊，非但没掉下来，反而动了动，五指灵活地张了张，又恢复如初了。

梅念卿浑浑噩噩的，仿佛梦游，这时候才瞪大了眼睛，看了看那断手，又看了看白无相，满目的不可置信。显然，她也是才知道，眼前的女人，不止是活了许久那么简单。

“……你，”花城瞳孔在一瞬间放大，又缩了回去，眼中厉色翻涌，面色也阴沉如水，“也是不死之身。”

白无相轻声一笑，道：“如何？”

“不如何。”花城也是一笑，但眼神无比森冷，有凶光闪烁而过，带着几分疯狂，“只不过，可以把你切着玩儿罢了，反正你也不会死。”

竟是原意奉还，想要她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，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！

梅念卿万没有想到，这年轻人胆大至此。

这么多年来，还没有人敢在白无相面前说这种话，然而，他或许是真的有说这句话的资本。可梅念卿也知道，白无相的实力深不可测，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。她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，却不知说什么才好。在这种情况下，说什么都是没用的。

听了花城那番狂言，白无相仍是没有动怒，反倒心情更好了，对梅念卿道：“小梅退开，待会儿，可别伤了你。”

梅念卿明白，眼下情况已不是她能插手的了，只能黯然退下。

白无相回过头来，看着花城，温声道：“年轻人，自信是好事。但，太过狂妄，可是要翻跟头的。”

花城懒得和她多说，直攻而上，一刀劈来，那凶悍凌厉的势头，似要把她劈成两半。

银刃锋利无比，挥刀而过，斩出夺目刀光，令人不敢逼视，白无相却是没有丝毫忌惮之意，直接赤手去接，只听“叮”的一声，那刀尖便碎裂了，裂痕迅速扩散，遍布整个刀身，一刹那，莹白修长的弯刀，便成了无数个碎片，恢复成银蝶的模样，蝶翼支离破碎，蝶身亦是四分五裂，在空中飘散，星星点点的，最终消融在夜色中。

她竟是以一弹之力，将那弯刀打回原形，直接灭了一波死灵蝶。

花城没了武器，也不如何惊惶，反应极为迅速，几乎是同时，便借着那银色齑粉的遮挡，欺身而上，手中没了刀柄可握，便顺势手握成拳，打向白无相的面门，似要再次将那面具击落，露出她妖魔鬼怪的一面来。

白无相岂能让他再得手一次？一个闪身，便从花城眼前消失了。花城一怔，但并未去寻，仿佛意识到什么，回身抬臂一挡，果然格挡下一掌。

那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，见这一招没起作用，也不着恼，道：“反应不错，那么，这样呢？”

接下来，花城便发现，这女人出手力道更狠，速度也更快了！气息不见得有一丝的絮乱，始终沉稳从容，且那力量和速度还在不断增长，每一招一式，都是雷霆之势，仿佛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人，而是难以撼动的自然之力。与之相比，前面那几番缠斗，倒像是一个大人故意放水，和小孩玩玩罢了。

赢不了。

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断。

一个人，天赋再高，能力再强，在被时间遗忘的怪物面前，也是没有胜算的，或许给与他同等的岁月磋磨，他便会有反败为胜的可能，但他终究是太年轻了。

但是，那又如何？

他没有那个闲心去想结局如何，他恨极了这个白衣女人，恨不得撕碎她，让她尝尝谢怜承受过的痛苦。

愤怒和憎恨成了他力量的一部分，他使出的每一击，都比上一招更快，更狠了，速度与力量有了爆发式的成长，仿佛美玉绽放出它应有的光芒，耀眼至极，也震撼无比。

白无相不住暗叹，此人的天赋，绝不在谢怜之下，但是，她腻了，她不想再陪小孩子玩下去了。她神色一冷，一掌击出，打在花城胸口，这一击厉害了，直接把人打飞，撞倒一块墓碑，人还飞了几丈之远。

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，结局是没有悬念的。

花城呕出一口血来，显然是受了内伤，但白无相意不在伤他性命，并没有下死手，但也不想他再起来发疯，便飞身而至，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，踩得他无法翻身，再起不能。

花城抓着她的白靴，却怎么也撼动不了她半分。

“劝你别白费力气。你是打不赢我的。”白无相道，“就算打赢了我，你也不能改变她的命运。”

听到后一句，花城动作一顿，终于不动了。

他的确是恨透了这个把厄运降临在谢怜身上的人。但他也恨自己，恨自己的无能为力，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，去承担谢怜的所有痛苦。

……等等！

脑中闪过一道灵光，他猛地抬头，死盯着那张悲喜面，道：“你说过，镇压恶鬼的，并不是圣女，而是鬼王的力量。”

他看向那棵巨树，又道：“若我吃了那果实，是不是意味着，我也可以拥有镇压恶鬼的力量了？”

但话一问出口，便觉出不妥——若真的只是那么简单，为何这女人要强调选中谢怜的祖先这一点？说得好像，这么多年来，一直是谢家女在承担圣女之责。

白无相抚掌笑道：“你想代替她，承受祭祀之苦？好啊，小怜果然没有看错人。”

“不过，”她又话锋一转，“没有用。鬼王的力量，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。”

花城不甘心，却又无能为力，绝望之下，又生生呕出一口血来，恨声道：“……为什么，非得是她们？”

白无相沉默片刻，轻叹一声，道：“因为，爱，有时候也是一种诅咒。”

tbc.

愤怒时眼睛变红，致敬一下窟卢塔族的火红眼，嘻嘻。
鬼王的爱恨情仇以后再讲一下，是老一辈的事情啦。

“好。很好！继续！”
“……很多年没人能让我受这种程度的伤了。”

这两句台词都是原著里，白无相和花城决斗时他说过的话。

以及，原著里，白无相曾经一脚踩在谢怜身上，这里，是踩在花城身上，致敬一下原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