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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花怜】原来是你-25

谢怜也正式掉马了。

前文

他们俩没能亲上,因为权一真无辜地路过,迷茫地围观,虽然被冲上来的引玉捂住眼睛,夹在胳膊下迅速带走,但气氛已是转为暧昧的不自在,没法继续了,即便两人心里都想要继续,这时候也清醒过来了,连忙藏好自己的心思,互道了声晚安,便各回各房了。

关于生辰礼的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,虽然花城表示无须费心,但谢怜还是一直记在心上,第二日便趁着花城教女儿画画的空档,偷偷去找了引玉,引玉是花城最得力的下属,向他讨个注意,最合适不过。

引玉很快便找到了,只是被几个姑娘围着,看起来很忙的样子,谢怜耐心地等,好一会儿,姑娘们才离去。谢怜眼力不错,隔了一段距离也能看到姑娘们手里捧着东西,像是来送礼的,只是不知何缘故,引玉一个都没收下。

看他得空,谢怜这才上前,微笑道:“我看那些姑娘挺热心的,你怎么都拒了呢?”

引玉知道他误会了,无奈一笑,道:“公子,那不是给我的,是给我们大人的。”

原来,那些姑娘是为了给花城送生辰礼,才来找引玉的,前些日子花城不在,她们没找上门,昨日花城归来,便按捺不住,想试试运气,看能不能把准备好的礼物当面送给花城。

看样子,花城的生辰,所有人都知道,只有他什么都不清楚,什么都没准备。

想到这里,谢怜心里越发的愧疚了,面上也不自觉显露了几分。

引玉却误会成了别的意思,紧接着道:“我们大人,是从来都不收贺礼的,尤其是姑娘家的。”

他不说还好,说了,谢怜就有点好奇了,但又不好意思问,只眨了眨眼,看着引玉。

引玉倒是很贴心,不等他发问,又道:“也不止是生辰,七夕之类的节日,也有许多姑娘要送东西,即便是平日里,各种名目的礼物和邀约,也是只多不少,其中不乏有才有貌之人,但大人他从未正眼瞧过任何一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谢怜完全能想象得到那些画面,花城那个模样,哪怕他是个乞丐,也是有大把的人愿意倒贴上去的。

如花美眷,蜂拥而来,幸福圆满看似唾手可得,花城却不为所动,偏要去寻一个或许这辈子都见不着的人。

谢怜心中瞬间浮现了“守身如玉”这四个大字,又连忙摇了摇头,强行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,即便他明白了花城的心意,这么想一想,也觉轻浮自恋,颇不自在,但知道了这些,要说不动容,那是假的。

“公子?”

谢怜回神,道:“没什么。”

定了定神,又道:“引玉,有件事,我想问问你的意见。”

他还未说出来意,引玉便笑道:“公子可是想问我们大人的喜好?”

这察言观色的本事,真是绝了,难怪能在花城手下办事。

谢怜便也笑道:“是。说来惭愧,三郎生辰的消息,我竟是昨日才知。不过,虽是错过了,但我还是想给他补一个生辰礼,只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,所以来请教一下你。”

引玉道:“请教不敢。不过,私以为,只要是公子送的,大人他都会很喜欢的。”

谢怜可不好意思这样想,轻咳一声,道:“那你有什么建议吗?”

引玉沉思了起来。

他倒是知道花城想要什么,却又无法开口,当事人都没法直说,他这个外人就更不好说了,只得苦思冥想起来,看看能不能帮忙给个主意。

说实话,谢怜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为难人了。试想,花城那样的人,想要什么没有?但想了半天,也不是没有方向的,于是他又道:“我是想着,最好是送三郎平日里能用得上的,这样的话,不管东西怎么样,至少是实用的。”

这一提示,还真的给引玉想到了一样东西,道:“那我倒是以为,公子可以送他一个荷包。”

谢怜一顿,道:“可……三郎他,好像不用荷包啊。”

那是当然的,以往,花城带他们父女逛街时,掏钱从不自己掏,不是引玉上去把钱付了,就是那些店铺老板极有眼色,认出花城,直接把东西孝敬上来了,因此,他身上是从来不带钱袋荷包之类的东西的。

引玉却道:“这个公子请放心,只要你送了,大人他肯定是会用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于是,谢怜关起门来,做起了针线活。

但,就如慕情多年前断言的那样,在这方面,他是没有天赋的,越是努力,越是一塌糊涂,一两个时辰下来,东西还没做好,手倒是扎了不下百来回了,虽说伤好得快,但血流下来还是很麻烦的,只能时不时擦一下,那白帕子后来就成了红帕子,场面十分惨烈。

引玉叫来指导他女红的那位侍女看不过去,几次欲言又止,想说公子要不咱们想想别的生辰礼吧,但看到后面,反倒肃然起敬,想看看他这么执着,最后能做出个什么玩意儿。

等到成品出来,引玉和那侍女都沉默了。

谢怜还等着他俩发表意见呢,望了过来,侍女则望向引玉,引玉只能硬着头皮评价道:“嗯,这是一只……荷包。”

听起来似乎是一句废话,但只要看了谢怜做的玩意儿,都会认为这是一句赞美。

大概觉得太过敷衍,引玉又补了一句:“这是一只,花纹独特的荷包。”

这次不是废话,是实话实说。

荷包的形状,多种多样,有圆形、方形、桃形,如意形等,谢怜缝制的这只,看不出什么形,但没关系,好歹是能装东西的,可堪一用,以他那手艺来说,已是很不容易了,莫要强求太多。

谢怜也知道自己的水平堪忧,赶紧收起来了。

到了夜里,他还是不死心,点了灯,拿起针线,继续缝了起来,打算补救一下。

小铃铛好奇,看了会儿,问道:“爹,你缝的是什么图案呀?”

谢怜道:“我在缝……额,两个人头。”

说完,他自己先无语了。毕竟,哪有人往荷包上绣这种东西的?

两个人头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渗人,却无端惹人发笑。

女儿却道:“哦,我还以为是两个土豆呢。”

“……”

小朋友实话实说罢了,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,但正因为如此,谢怜感觉更扎心了。

思考了一下,谢怜决定再加一个花边。一番艰苦挣扎后,两个大头都多了花边,看上去,花俏了些,不那么单调了,但丝毫不精致,因为每一个针脚的走向都显示着刺绣者的绝望,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东西,第一反应都是会心生同情,怜悯不已。

小铃铛似乎也知道亲爹已经很努力了,善良地没有发表意见,只道:“爹,中间还空着。”

果然,两个大头之间,还有空余的位置,显得它们一点也不亲热,倒有些疏远了,这完全是因为谢怜把握不好两个图案之间的距离,这才出现如此疏漏。

怎么办呢?

看了看女儿那张圆圆嫩嫩的小脸蛋,谢怜有了一个想法。

差不多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,女儿都睡趴在桌上了,谢怜才大功告成。现在,这荷包上,一共有三个大头,两个大的,中间一个小的,都傻乎乎的,但看久了,居然感觉出一股可爱的温馨来。

这算什么,一家三口吗?

在缝制大头时,谢怜没想太多,等下针时,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,可头已是开了,断没有停止的道理,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绣了下去。最后,竟是无意中凑成了这样的局面。

一家三口。

谢怜默念这几个字眼,念着念着,心里滋生出难以言喻的甜蜜。这甜蜜来得一发不可收拾,他怎么压也压不下去,欢喜从心尖上涌出,在他的眼睛里迅速涨满。

他笑了,笑得安静而收敛,暗暗品尝这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。

女儿柔软恬静的睡脸就在眼前,他不由端详起来。脸还是那张脸,可他的心境,却是不一样了。

孩子长得像他,又因为另一位父亲的长期缺席,久而久之,所有人或有意或无意,都忽略了孩子身上的另一股血脉,包括他自己。现在,再来看那小脸上一些不似他的小小细节,便都有了出处。

是花城。

花城的血脉,和他的融合在一起,才有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孩。

在这一刻,谢怜的心,前所未有地柔软起来,眼里溢满温情,抱起女儿往床榻上放的动作,也格外的温柔。

这孩子一直是他的宝贝,在他清楚她身上流着那陌生少年的血时,就全心全意地爱着她,现在,女儿的另一半血,已不再陌生,它们那么鲜活地流淌在她的身体里,延续着另一个人的生命,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,是花城。

这是怎样的惊喜与缘分?他没办法不动容。

他们是命中注定,不可分离的一家人。

他心里怀着的秘密,不能永远是秘密。

第二日,清晨。

小铃铛一觉醒来,还没彻底清醒,就被谢怜的一句话给炸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,她瞪圆了眼睛,声音都劈叉了:“什么?爹你要和小花叔叔成亲了吗??”

谢怜:“……”

无言片刻,他揉了揉眉心,道:“不。我是说,你想不想认小花叔叔做干爹。这和成亲,完全是两码子事吧!”

然而,这孩子不止理解能力跳跃,还很有主意,道:“叫什么干爹,直接叫爹不就好了!”

说实话,叫爹才是对的。但谢怜昨晚已是做好打算,一步一步慢慢来,想着总得给双方一个适应的过程,但没想到,女儿这语气,这反应,是显而易见的迫不及待。看来,之前提过想让小花叔叔当爹的话,并非只是童言童语,一时兴起来的念头,她是真的很想要花城这样的父亲。

是花城足够讨孩子喜欢,还是亲生父女之间的感应呢?

不管如何,认亲这事儿目前来说是成功了一半,谢怜心情大好,正在想着如何促成另一半,便听女儿道:“所以,爹,你和小花叔叔什么时候成亲呀?”

“……”

这也太突飞猛进了吧!而且,为何对这事如此执着??

谢怜比了个停的手势,道:“等等,只是叫干爹,怎么就到了成亲那一步??”

小铃铛却奇怪道:“你都让我喊他爹了,那你俩离成亲还远吗?”

“……”

这话谢怜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才好,半晌,才张开嘴,嗫嚅道:“咳,不是,那个……嗯,我觉得……”

却是说得磕磕巴巴,很是艰难,脸上一热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,仿佛一个被人戳穿心事的人,心虚得很!

他女儿哪里还看不出来他在害羞?立刻嘻嘻一笑,窝到他怀里,抱住他的脖子,亲昵地唤道:“娘。”

这些日子,谢怜习惯了爹这个称呼,猛然听到这一声娘,竟是有种恍然隔世之感,不禁微微怔然。这称呼提醒了他,他还有另一重身份,那个与花城结合过,又孕育过生命的身份。

若是以那个身份与花城相认,最后会如何?

两情相悦的一对男女,还能如何?若是寻常的男女,自然是成亲了。可他却不是寻常的女人。即便他遇到冷水会变为女子,他也并非是天然的女子。

花城或许知道了他这一奇特的体质,但一定不知道他原本就是个男人。所以,他不确定若是花城知道真相,又会待他如何。

沉思间,女儿又问:“娘,你是不是喜欢小花叔叔呀?”

谢怜知道这小家伙是故意唤他娘的,当然,他生了她,也养了她,绝对当得起一声娘。

或许小孩子眼中的世界,就是那么的简单吧,谢怜有女子的一面,那么与身为男人的花城在一起了,就是天作之合,没有任何问题,却是不知,实际情况太过复杂,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,饶是这孩子再聪明伶俐,谢怜也不知如何说与她听。那些事情,对她来说,还是太早了。

但千言万语,有一件事情,是他确定无疑,再不用多想的。

他点了点头,道:“嗯,我喜欢他。”

语气轻柔,但话语里的笃定,却有着不顾一切的分量。

把那份隐秘的爱恋说出口的瞬间,他竟感到一股幸福的战栗。原来爱上一个人,只是说出口,那感觉便是如此的动人。

这话分明不是当着花城的面说的,但他的脸上也升起两团温热,热麻麻地晕开来。虽是很不好意思,但他喜欢这种感觉。

小铃铛没想到他那么轻易地承认了,惊喜来得太快,有点措手不及,愣了一会儿,才道:“那,爹你什么时候和小花叔叔提亲呀?”

真是怎么说都绕不过成亲的话题。

谢怜哭笑不得,彻底放弃纠正她的念头,摇了摇头,道:“什么时候我不确定,但我只能说,不是现在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……”谢怜摸了摸女儿的脸颊,“我得先回仙乐宫。”

小铃铛一惊,道:“不是说不回去了吗?”

谢怜故作轻松地笑了笑,道:“确实不回去了啊。只不过,是你不回去。但我,还是要回去的。”

小铃铛愣住,愣完了,情绪激动地抱住他,大叫道:“不要!”

不等谢怜回话,她又叫道:“我不要你回去!你回去了,就出不来了……”

说到这里,她忽然一抖,恐惧出现在她的眼睛里。

“她,一定很生气……”

小铃铛没有明说这个“她”是谁,但两人都知道,这个“她”指的是谁。

谢怜亦是心中一颤,但没有表现出来,轻轻抚了抚女儿幼小的肩背,柔声哄道:“不会的,她不会生气的。只要我回去,她就不会生气了。”

抚了一阵,怀里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,但小朋友还是心有余悸,道:“那你还能出来吗?”

说完,又反悔了,道:“不行,我不要你回去!”

谢怜道:“……不回去,是不行的。”

他一狠心,握住女儿的肩膀,看到那张稚嫩又害怕的脸,心里一痛,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:“小铃铛,我是一定要回去的。因为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,而那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。”

他语气是难得的郑重,令人不由也认真起来。

小铃铛年纪虽小,但也懂事,并非是那蛮不讲理的性子,见谢怜如此严肃,也不好哭闹了,可心里还是不舍,还是委屈,道:“那,你会回来吗?”

谢怜道:“会的。绝对会的。”

这不是哄骗,也不是安抚,而是一个拼死也要完成的承若。

他没办法逃避圣女之责,但同样的,他也不会因此而放弃他所爱之人,一个是他的骨肉,一个他的心仪之人,无论是谁,都是他不可割舍的存在。

为了让女儿宽心,他又笑道:“你放心,我一定会回来的。去仙乐宫,也是为了让你大师公消气,她消气了,那我自然就能出来啦。”

他嘴上说得容易,可实际情况会如何,他自己也没有把握。白无相常年戴着悲喜面,在谢怜面前,嗓音是一贯的温和,可谁也不知道,她面具下的神情,到底是什么样的。他只知道,只要是那个女人决定了的事情,任何人都无法改变。

可再没有把握,他都要一试,镇压恶鬼,他会去做,和家人团聚,生活在一起,他也要争取。

小铃铛却仍是迟疑,道:“……她会同意吗?”

谢怜道:“我会说服她的。然后等我回来,我就……”

就什么?

却是卡住,说不下去了。

小铃铛道:“什么?”

“就……那什么,和三郎,嗯……”

小铃铛恍然,道:“哦,我知道了,爹你回去,其实也是想让师公他们同意你俩的婚事是吧!”

“……”谢怜脑门都热了,疯狂摆手,“不是!”

他女儿却仿佛是突然明白了他此行的重要性,小手捧住他的大手,道:“那你可要努力啊!”

“……”

父女两一通谈话,过程中严肃有之,哭笑不得也有之,总之,最后还是达成共识,也算是了了谢怜的一桩心事。

接下来,便是认干爹的事情。谢怜想得挺好,先把干爹认下来,让花城和小铃铛这对父女的关系更进一步,待他回到仙乐宫,把事情解决完,确定白无相不会干涉他们之间的事,再回到这里,把真相坦白给花城。

如此,岂不是完美?

他暗暗点头,牵着女儿去厅堂吃早饭,还在寻思着如何自然地向花城提起这事,心里念着的那人便出现了,见了那道红影,他未语先笑,但还没开口打声招呼,他女儿已是扑了上去,并且喊道:“爹!”

小嗓门洪亮,语调也饱含激动与深情。

谢怜:“……”

花城挑了挑眉,弯腰一把抱起她,道:“怎么,又喊错了?”

“没有呀。”小铃铛道,“这是我爹的意思。他让我喊你爹呢。”

这也太直接了!

谢怜捂住了脸。

花城微微睁大了眼,转头看向谢怜,道:“哥哥?”

谢怜本想着等合适的时候再提,眼下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,硬着头皮道:“不是爹,是干爹。”

他担心太过唐突,斟酌了一下,道:“就是,我寻思着,这孩子一直挺喜欢三郎你的,而且你看,我们都是这样的关系了……嗯,我意思是,我们两也算是至交了,那何不更进一步,让她认你做干爹呢?当然,我就是提议一下,没别的意思,三郎你若是觉得不合适,完全可以拒绝。”

说完,心中莫名忐忑,抬头一看,发现花城不言不语,只看着他,顿时后悔了。

直到此时,谢怜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——他先前得知花城便是那个绷带少年,被喜悦冲昏头脑,只想着必须让女儿和她的亲生父亲慢慢建立起亲密的关系,却是忘了,花城或许是不知道小铃铛是他亲生女儿的,若是如此,那岂不是花城一直认为这孩子是他和别人生下的?如今又要花城认这孩子当干女儿,可不是无比尴尬了。

谢怜心里一凉,越发后悔了,连忙摆手道:“抱歉抱歉,如果这个提议让你不快了,我……”

花城却打断他,道:“没有。”

他一手抱着孩子,一手抓住他的腕子,又紧接着道:“我没有不快。”

谢怜一顿,抬头看了过去,看到那双异色瞳孔,眸光闪烁,里面有一种情绪正在扑涌,那是喜悦。他微微一愣,便听花城道:“哥哥不要误会。方才,我是太高兴了,所以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。”

听他这么说,谢怜心里一松,笑了出来,道:“那太好了。”

花城盯着他的笑脸,看了一会儿,忽然抱住了他。

“三……”

谢怜措手不及,愣住了。

说起来,两人的关系确实是很亲密的,搂也搂过,亲也亲过,可那些亲近之举,都是事出有因,像这样情不自禁,还是头一次。

看来,花城是真的很高兴。

谢怜回抱住花城,脸埋在他的肩头,嘴角偷偷地笑。

两人都沉浸在这光明正大的情不自禁中,半晌,花城才道:“那我们,现在是一家人了?”

谢怜轻轻地道:“嗯。”

花城呼吸一顿,在那一瞬间,他几乎是忍不住,想要亲吻过去,可他还是克制住,只吻在谢怜的发间,动作极轻,绝不会惊动谢怜,仿佛蜻蜓点水,一触既离。

“哥哥,谢谢你。”

谢怜想说不用谢,更想说这孩子其实是你的亲生骨肉,可是不行,现在不是把真相和盘托出的时候。

“三郎,我……”

却在这时,两人之间响起一阵咕噜噜的腹鸣之声。

“……”

他们总算是松开怀抱,看向被夹在中间的小铃铛。

小铃铛羞涩地道:“我没关系的,你们可以继续。”

再转头一看,几步之外,权一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,似乎不懂他们仨抱作一团是想干啥,引玉见状,连忙冲过来,捂住权一真的嘴,把他夹在胳膊下跑了个没影。这一幕何其眼熟,简直就是昨晚情景的重现。

“……”

怎么好像我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?

谢怜有点郁闷,也有点不好意思,揉了揉眉心,道:“我们先吃饭吧。”

花城倒是神色如常,笑道:“好。”

在饭桌上,一家人愉快地讨论了关于称呼的问题。两个都是爹,那喊一声爹,叫的是谁呢?这是个问题。

小铃铛私心是想喊谢怜娘,喊花城爹的,但谢怜这人现在整天一副男人的模样,那声娘就不太合适了,想来想去,最后决定,谢怜还是爹,花城则是小爹爹,这样一叫,听出个年龄大小,也听出个先来后到,简直完美——至于干爹,一开始就被小铃铛无情地忽视了。

花城心情大好,亲自拟定了今晚的菜色,吩咐下去,让厨房的人都准备起来,他要下厨做一顿家宴。

如此朴实的庆祝方式,深得两个小吃货的心,快乐得像是提前过大年。此时气氛正好,是送礼的好时机,但当着众人的面,谢怜实在是没有勇气把藏在袖袋里的荷包给拿出来。等到小朋友们出去玩了,其他人看孩子的看孩子,干活的干活,没干活的也很有眼色地脚底抹油,坚决不打扰两位大人的小世界。

谢怜好不容易找到两人独处的机会,自然是万分珍惜,但到了这个时候,掏礼物的动作却更艰难了。没办法,实在是送不出手啊!

一言难尽的手艺就不说了,那一家三口的大头怎么说?才刚确认了一家人的关系,就迫不及待地送这东西,好像提前料到花城会答应似的。

这多不好意思。

正纠结着,便听花城道:“哥哥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好像,有话对我说?”

“……也没有。”

平日里,花城只要对上谢怜,面上总是笑着的,今日也不例外,只是因为心情格外愉快,那笑容便越发的闪耀夺目,令人无法直视,谢怜看一眼就不行了,连忙低头,假装整理衣角。

花城却是靠了过来,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。

谢怜一紧张,绞紧了手指。不知是不是过于在意花城的缘故,花城的一切都在他的感官中放大了,他一靠近,谢怜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不知名的香气。谢怜忍住回头的冲动,只偷偷地嗅着。

“哥哥想说什么便说,无须顾忌。我们现在,可是一家人了。”

一家人。

谢怜为这三个字深深触动了。相信花城也是如此,因为他语气里的喜悦毫不掩饰。

想起花城关于居所和家的说法,谢怜心里微微一动,道:“那,现在在你看来,居所不再是居所,而是家了吗?”

“当然。”

谢怜转过头去,花城又道:“有你和小铃铛在的地方,就是我的家。”

他说话时的语气,目光,都太温柔了,仿佛是要把他所有的温情都献出来。面对这样的温柔,谢怜不禁想要落泪。

“怎么了?”

谢怜摇了摇头,道:“没有。只是,我觉得你说得很好。”

花城微微一笑。

“说起来,哥哥为何突然做此决定?”

因为你们两是真父女,但这话谢怜不能一下子就说出来,若是说了,还得解释他是怎么知道的,这就得提到他是怎么知道花城的秘密的,更别提仙乐宫的问题还没解决……真是想想都头疼。

好在花城也没追问他,自己先笑嘻嘻地猜了:“这算是补给我的生辰礼吗?”

听他这么说,谢怜才想起,曾经为了回报花城对他的好意,便令女儿去试探花城喜欢什么,结果得到了想要一个女儿这样的回答,也不知是玩笑话,还是认真的。

现在想来,真是百感交集,他眨了眨眼,轻咳一声,道:“嗯,你这么想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
嘴上这么说,心里却不停地对花城道歉:对不起,三郎,我以后再和你解释!

怎么说,这也不能算是礼物,谢怜过意不去,犹豫再三,还是道:“不过,其实,我给你准备了另外的礼物。”

“还有别的,是什么?”

见花城惊喜又期待的模样,谢怜越发窘迫,只得提醒道:“是我自己做的,但我手艺有限,三郎看了,可别笑话我啊。”

花城再三保证,绝不会笑,谢怜这才把那荷包拿了出来。然而,花城一看,忍了再忍,最终还是破功,笑了出来。谢怜也知道,看了这东西又要人家不笑,实在是为难人,因此,他是有心理准备的,可其他人也算了,在花城面前他终归是脸皮薄,当下便闹了个大红脸,连忙将那丑怪的荷包藏进怀里,不肯拿出来了。花城却不死心,还要去取,谢怜防着他呢,立刻躲开了。

“哥哥,那不是给我的吗?”

“还是算了,这个太……我下次送你别的吧。”

“可是我很喜欢啊。”花城道,“真的很喜欢。”

要怪就怪他说这话时,过分认真,语调也过分柔和了,仿佛不是在说那荷包,而是在说人。谢怜耳根一热,人也定住了一瞬,花城眸光一闪,抓住了这间隙的机会,两条胳膊制住了躲躲藏藏的人。然而,那动作不止是像背后突袭,也像是举止亲密的搂抱。

一时间,两人都僵住了。

花城少年心性,这样的玩闹也是有的,以往,谢怜不会想太多,可现在,不管花城是什么心情,他都无暇去细思了,他只知道自己快不行了,脸热得像中暑,再这样下去,怕是要晕,只得强装镇定,语气尽量自然地道:“好,好,我给你就是了。你……你先放开。”

花城依言放开。谢怜深吸一口气,把那做工一言难尽的荷包拿了出来,放到花城手上。这回,花城倒是没有笑出声,只翻来覆去地看,尤其是绣了三个大头的那一面,他的目光停留了很久。

谢怜只觉一阵脸热,好怕他问起这三个大头,幸好花城什么也没说,只道:“哥哥费心了,还特地给我做了这个。”

他态度极其陈恳自然,谢怜便也跟着冷静下来,摆手道:“没有。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礼物,三郎你不嫌弃,我已是很感激了。”

看了眼那惨不忍睹的针脚,谢怜还是不忍直视,万分惭愧,道:“不过,终究是太过粗糙,这东西你收着,看看就行了。”

说完又觉自己太自作多情,谁会用这么丑怪幼稚的荷包呢?

花城却道:“那怎么行?”

他当下便将那荷包挂在了腰带上,道:“我恰好缺一个荷包。哥哥的这份礼物,岂不是正好拿来用?”

那神态,语气,不像是只说说而已,更可怕的是,他居然还挂在如此显眼的地方!

花城似乎很满意的样子,站起来,颇有要出去走走,溜达一圈的意思,谢怜险些眼前一黑,道:“等等!别……”

偏这时候,鸡师傅路过,脑袋即将转向这边之时,谢怜来不及多想,立刻张开手臂,挡在花城身前,一边挡一边往后退,这一退,带得花城退到凳子边上,花城也不知是顺势,还是没站稳,总之就那么坐下了,谢怜还在后退,结果就一屁股坐到了花城的腿上。

鸡师傅目瞪口呆,心想,两位大人可真是亲热啊,大白天的就坐大腿了!接下来还得了??

顿时觉得自己无比碍事,连忙捂住脸,叫道:“我什么都没看见!我什么都没看见!”然后一路尖叫着离去。

谢怜愕然,心想这是什么反应?下意识伸手想喊你站住,听我解释,但人已经跑没影了,再追上去特地说明也很奇怪,只得作罢。接着,便听耳边响起一阵笑。是花城憋不住,在他肩头笑了起来。

“……”

谢怜顿觉屁股底下发烫,人都跳起来了,疯狂摆手道: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我……”

花城止住笑,站起身来,朝他伸出手,道:“我知道。哥哥,你先冷静。”

见谢怜满脸通红语无伦次,他只得转移话题,道:“这荷包是哥哥一番心意,我想,还是收起来才好,省得给人摸了去。”

说罢,便将那荷包从腰带上取下,小心地放进怀里藏好。

先不说这世上存不存在能从花城身上偷东西的人,即便是有,谢怜也相信,不会有人那么想不开,偷这样一只丑怪的东西,但见花城如此珍惜他送的礼物,到底还是开心更多,如此一来,也免去了手艺被公开处刑的命运,他总算是放心,坐了下来。

“哥哥。”

谢怜看了过去。

花城道:“谢谢你。”

谢怜更羞愧了,道:“我才是要谢谢你才对。”

他望了望周围景色,只觉一片清新的绿色中,各色鲜花点缀其间,明亮夺目,芬芳迷人,道:“若不是三郎,我恐怕也没机会见到这样的景致,更别说,还能住在这里。”

就仿佛有了一个温馨舒适的家,分明也不是久居之地,却令人生出浓浓的眷恋。

花城柔声道:“哥哥喜欢,便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。我们是一家人,住在一起岂非是再正常不过的?”

谢怜一顿,察觉到了,花城不想他离开。

但不离开是不可能的。因此,他没有回应花城的这句话。

“……哥哥?”

谢怜捏紧了拳头,想了想,还是抬头,道:“三郎,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。”

花城似是有了预感,盯着他,目光闪烁不定,面上喜色不再,道:“你要离开?”

他竟是猜到了。谢怜点了点头,道:“是,我……”

花城却道:“不行。”

他态度难得这般强硬,饶是谢怜知道他不愿他离开,也不住一愣。

花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,立刻缓和了神色,道:“哥哥别误会,三郎不是要限制你的行动,只是,好好的,为何突然要走?是三郎哪里招待不周吗?”

谢怜忙道:“不不,不是你的问题。三郎你千万不要这么想。是……是我必须走了。”

花城便问:“去哪里?”

谢怜咬了咬唇,道:“是回我自己的家。”

回自己的家,这没什么好说的,作为外人,花城没立场阻止,但沉默片刻,他还是道:“哥哥,回家当然是没问题的,但我记得,你当初说过不愿意回去。”

“我是这么说过,但是……”知道绕不开这个话题,谢怜叹了口气,“我不得不回去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看得出来,谢怜有难言之隐,所以,一问出口,花城便懊悔了,又道:“抱歉,哥哥。我不该多问。如果你不愿说,那便不要说。”

谢怜摇了摇头,道:“三郎,我明白你是担心我。而且,该说抱歉的人,应该是我才对。”

花城不解,道:“哥哥为何这么说?”

“因为,我没办法对你说太多。我只能告诉你,我回家是因为,有一件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,等着我去完成。”

“什么事?危险吗?”

听起来,是一件家事,花城知道自己问得太多,有探听隐私之嫌,但事关谢怜,他顾不上太多,还是问了。

“不危险的。三郎你放心,我是绝对不会有事的。”

谢怜神色平和,语气也平静,仿佛在说一件不值得担忧的小事,似是为了让花城宽心,他还笑了笑。花城心里却莫名一痛,隐隐生出不安来,想问个清楚,又怕谢怜为难,一阵焦心的踌躇,他向来镇定从容,何时这般纠结?拳头都不自觉握紧了。

见状,谢怜强装的笑容也褪下了,忍不住探手过去,握住了那只拳头。

“三郎,对不起。”

花城一怔,反握住那只手,道:“哥哥不要说对不起。”

瞧见谢怜愧疚的神色,他想抬手抚平那眉间愁色,可到底是忍住了,只问道:“非回不可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有什么,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?”

“有。”

“哥哥尽管说。”

“这次回去,只我一人。所以,我想麻烦三郎你帮我照顾小铃铛一阵子。”

闻言,花城心头一松,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喜色,道:“不麻烦。那孩子怎么说也叫我一声小爹爹,我照顾她,岂不是天经地义,应该的?”

这么说来,也是凑巧,刚认了干爹,就拜托人家照顾孩子,仿佛是计划好的,虽说离开的话题不是谢怜有意提起的,孩子也确实是花城亲生的,当爹的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,但谢怜还是很不好意思。

花城倒是没注意这个,即便注意了,也不觉得有什么,只握住谢怜的手,道:“孩子留在我这儿,所以,哥哥会回来的,对吗?”

他是担心我不回来了。

谢怜心里一软,只觉得无论如何,都不能让他失望,便笑了笑,道:“嗯。我会回来的。”

但想到白无相,终究是有些忐忑,只怕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,又担心害得花城苦等,便道:“只是不知何时才能把事情办妥,所以,没个定数,恐怕三郎要等上好一段时间了。”

花城看着他,没说什么,只是人还没走,心头不舍便泛滥开来,提前难受了,一时克制不住,拉过谢怜的腕子,把他拉入怀里,紧紧抱住。那怀抱里满是挽留不舍的意思,谢怜感觉到了,眼眶一热,但忍住了,回抱住花城,道:“三郎。”

“我在。”

“有些话,我想对你说。但不是现在。”

花城明白他的意思,便道:“好。我等你回来,再告诉我。”

在这一刻,两人没有在乎这举止是否过于亲密,只是单纯地拥抱,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温存中。

离别的日子将近,两人都很珍惜所剩无几的时间,他们本就形影不离,如此一来,更是亲密无间,恨不得晚上都聊个通宵才好,但时间只会往前流逝,并不会倒转回流,在一起的日子,过一天少一天。似是希望在最后几日留给对方的都是美好的回忆,他们都没有流露丝毫离别的愁绪,每天都是笑脸相对,仿佛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,永远都不会分开。

直到最后一晚,谢怜面上才显露了几分心事重重。

小铃铛窝在他怀里,拉拉他的长发,道:“爹。”

“嗯?”

“当圣女,很辛苦吗?”

“还好吧。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”

“哦,也没什么。就是,如果你很辛苦的话,那你再等我几年,我很快就可以长大,然后……”

不等女儿说完,谢怜便打断了,道:“你不用操心这个。”

女儿撅起嘴,道:“为什么啊?”

谢怜又柔和了嗓音,道:“因为做圣女就要和恶鬼打架,你也知道,我最喜欢和人打架了,打架你又不在行,你凑什么热闹呀?”

小铃铛皱眉,道:“是这样吗?可他们都叫我小圣女。”

“那是因为他们怕伤你自尊,才这么叫你。毕竟你在练武上没有天赋,也没这个兴趣,注定是和圣女一职无缘的呀。”

小铃铛似乎信了,又搂着谢怜一通撒娇,要他揍完恶鬼赶紧回来,谢怜连声答应,柔声哄她,好一会儿,才是把女儿哄睡了。

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孔,谢怜才露出不舍的神色,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,又陪了她一阵子,才翻身下床,披着外衣离开了。

明早就得走了,他自然毫无睡意,便也不勉强自己入睡,只想着在离开前,再和花城说说话,可临到花城房门前,又停下了脚步。

说什么好呢?

这些日子,他们说了好多好多的话,只差把心里藏着的秘密告诉对方了,再说下去,只怕是要受不住分别的痛苦,也憋不住快要决堤的爱意,什么都暴露了。

现在止步于朋友之上的关系,尚且能克制,若是跨出那一步,只怕是想走也走不成了,即便走了,花城也不会听话,乖乖等在原地。若是花城跟着他回去,对上白无相……

想到这里,谢怜狠狠地打了个寒战。

不行。绝对不可以。

谢怜放弃了敲门的念头,站立在花城的房门前,静默不语,过了会儿,才伸手轻轻抚上房门,这一下过后,他便转身离开了。

屋内的花城却似有所感,鼻端又是一嗅,闻到似有若无的淡香,道:“哥哥?”

也不管屋外是不是真的有人,他便起身,打开房门一看,自然是空无一人,但空气中残留的气息还在,他微微睁大眼睛,就要追上去,却在这时,屋外起了一阵疾雨,这雨来得突然,竟是一点征兆也无,看雨势,还不小,花城一顿,便调转方向,回屋里拿出一把红伞,这才追了出去。

却看谢怜这一边,人好端端走在院子里,就被这说来就来一点招呼也不打的雨给淋了个透心凉,当场从一个大男人变为了一个小女子。身上衣裳湿透,紧贴住皮肉,显出两团高挺的山丘来。

“……”

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不凑巧,花城撑着伞正好追出来,看到前方一道白影,下意识道:“哥……”

还没喊完,便卡住了。

因为,人还是那个人,但身子曲线不一样了,那白影怎么看,都是一个女子。

tbc.

虎年最后一更,下一更,咱们兔年见。
Ps:我觉得,我已经熟练掌握了断章的技能。

作者:

wb:填充物27号(已炸)新号:填充物270号,lof id:查理。唯爱墨香铜臭。only花怜。

【花怜】原来是你-25》有17个想法

  1. 急急急!急急急!看的我好急!
    太太真的写的超棒,太太笔下的花花和怜怜我真的好喜欢。太太加油!

  2. 啊啊阿阿阿!
    好喜歡兩人內心戲啊,寫得好細膩,喜悅和不安的糾結看得我一直偷偷流淚(;_;)
    謝謝聖誕禮物!期待下集ヾ(*´∀`*)ノ

  3. 我已經習慣查理斷在最要命的地方了,上回憐憐跳進河裡救貓時還以為這下肯定掉馬!結果愣是等了這麼多章🤣
    上章查理說26章憋不住要開車了,當時我很疑惑要怎麼銜接到開車進度?看完這章就瞭解hahahaha😆
    好期待下章的發展!

  4. 如此眼色好的引玉值得一個匾額!!

    神助攻小鈴鐺
    別人的女兒怎麼都這麼可愛~~

    “Ps:我觉得,我已经熟练掌握了断章的技能。”

    查理熟練的是揪我們的心呀~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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